胸口难以言喻的委屈在看到他后,瞬间消散,伸出手心可怜巴巴:“痛……”
他捏了捏她因哭泣而红烫的脸颊,眸色暗了暗,一把将她抱起。
路上买了一瓶红花油,为她揉擦的时候,也说了句‘忍着点’……
无数细细碎碎的回忆像是黑白胶片,一张又一张晃过眼前,提醒着他们相爱的点点滴滴。
情不自禁抬手碰了下他越发浓厚的眉毛……
“宿风,蒋娥,出来吃——”
‘烧烤’二字生生停在喉咙口,震惊过后,随即退出他们的视线,空气中传来调侃的声音:“打扰了,你们继续……”
蒋娥耳根绯红,立马收回自己的手,垂眸不语。
就在刚才,她抚上他的眉毛,他抬起深邃的眸目与她对视,静默的空气中,暧昧弥漫四周,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左潮走后,他依旧面色无波,为她擦完红花油后,一声不吭走出帐篷。
少了一人的帐篷,顿时宽敞了不少。
可她的心,犹如被人偷走了什么东西般,空荡荡一片。
最后一抹余晖悄无声息垂落,月光洒落,整片森林罩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泽。
夜凉如水。
“咦,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嗯,小娥扭伤了腿。”韩露边说边爸方才烧烤好的烤肠、鸡腿、玉米等等放进盘子里。
“啊,那严不严重?有没有伤到骨头?还有……”
“刘星,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的,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对于对面人的调侃,刘星并未理会,继续追着韩露重新问了下。
韩露放满整个盘子后回答:“没什么事,已经擦过红花油了,暂时不能走动而已。”
说完,端着盘子越过他,朝帐篷处走去。
“我去吧,你们好好吃着。”一把抢过盛满食物的盘子,自告奋勇跑向那唯一亮着灯的帐篷。
韩露下意识瞥向最角落的宿风,黝黑的树影下,低垂着脑袋的人单手搁在膝盖上,看不清楚表情。
任凭三个花蝴蝶怎么挑起话题,他始终不置一词。
“蒋娥,你睡了吗?”
帐外响起陌生的男声。
蒋娥敏感一缩,发着颤音:“谁?”
“是我,刘星。”
刘星?
蒋娥舒眉一松,应该是左潮的朋友吧。
“没有,进来吧。”
撩起帐帘,一双单纯到发亮的眼睛落入蒋娥的视线。
“这……这是韩露让我带……带给你的晚餐……”
刘星磕磕巴巴说着。
蒋娥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你的脚好……好点了吗?”
蒋娥礼貌一笑:“嗯,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那就好……”
这么尬聊了几分钟,转头,瞥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又不好意思开口赶人,就这么尴尬的静默了。
第一次碰到喜欢的女孩,又不懂如何找话题聊,一阵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本书从蒋娥的膝盖滑落,随即瞄了眼,一脸诧异:“你也看这本书?”
蒋娥捡起书本:“嗯,有些地方颇有点问题。”
“真的吗?可以跟我说说吗?”
对上他清亮激动的眼睛,蒋娥终究不忍让他败兴,斟酌一番,量力点评了几句。
谁知蒋娥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拨开了长期困扰他的迷雾。
“没错,就是这样子!”
刘星一把握住蒋娥的纤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蒋娥徒然一惊,猛然抽回自己的双手。
刘星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逾越了。”
察觉她蜷缩成团,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赶忙解释:“是这样的,这本书是我写的,可是写到后面几章的时候,灵感仿佛掉进太平洋,怎么也打捞不起来。而我的编辑为了市场,不顾我的意见,拿着瑕疵颇多的原稿开始下厂印刷。还以‘又没有人看得出来’为由不断游说,奈何当时我的灵感完全枯竭,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任由他们出版。”
蒋娥表示理解。
毕竟作为一名作家,都想把最好的作品展示给一路支持他的读者。
而每一部作品又都像是自己的孩子,它的诞生,少不了灵感的铺垫。
如果有一天,有人用了不道德的手段逼着‘孩子’早产,是任何一位作者所不能容忍的。
“你的笔名取得很有新意。”
刘星不好意思笑了笑,封面上用大红色的字体勾勒出他的笔名‘长在头上的一杆笔’。
“你的想法也很独特,有没有想过将来也当一名作家?”
蒋娥抿嘴微笑,没说是也没回答否。
刘星以为她是还没有准备好,随即循循指导:“巴金说,我之所以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
“可我的感情,早已被岁月挥霍一空了。”
刘星彻底愣住了,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方才涣散的笑容。
不,那已经称不上笑了。
如此神情,是那种灵魂出了窍后,皮动肉不动的徒然沧桑。
作家敏感细腻的心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心下一个了然。
也是,像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哪有没谈过恋爱的道理?
“看来不简单......”
“哈哈哈,是的,都进去一个多小时了,竟然没被轰出来,绝对有发展的趋势.....”
“你们说今晚会不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呢......”
最中间的三个男人一脸精虫上脑色胚模样。
三个花蝴蝶一脸鄙夷。
“你们的多巴胺分泌够多的,恶心死了。”
“就是,一看就是没有女朋友剩男。”
“没错,就算倒贴也没有人要的那种。”
于是乎,一番唇枪舌剑拉开帷幕。
“宿风,去哪?”
左潮停下烧烤的动作,偏过头询问。
回答他的是一个孤寂桀骜的背影。
“给他时间吧。”
韩露拿起一根香气逼人的烤肠递到他嘴边,不紧不慢开口。
左潮亲了她一口,就着她的手一咬,俯身对她耳语。
“真的吗?”
韩露睫毛忽闪,清亮的眸子亮如星辰。
“亲爱的,我不介意你把这个表情留在......”
他挑眉,故意停顿,意有所指。
韩露耳后烧红,掐了下他的腰际,一脸嗔怪。
这家伙,真怀疑从前那个一本正经的男人压根不存在。
藏了半天的月亮伸着慵懒的腰身,再一次钻出云层。
垂目而下,直直倒映在湖面上,微波偶尔泛起,此外,再无其他。
距离湖边最近的一棵大树下,星星点点的火光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模糊在黑暗中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颓废。
一个多月前,他从她那边失魂落魄回到租住的公寓,张恺像是有感应般一个电话拨过来。
“情况怎么样?”
“她不住在那里。”
张恺显然不信:“怎么可能?”
他敛目,沉默许久。
那端的张恺可不干了,开始嚷嚷开来:“你说说你,明明智商情商双高,怎么就不懂得转动脑筋呢?”
“爱她是用心,而不是手段。”
“......”
张恺被他生生气得噎住。
挂了电话,母亲夏天美的电话随之而来-----
“儿子,在休息吗?”
“没有,妈妈。”
夏天美静了片刻,说:“前几天我到你祝伯伯家做客,碰到了小语,你还记得小语吗?”
他捏了捏眉心,一脸疲惫:“妈,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
夏天美也不顾左右而言他了:“儿子,我觉得小语这个孩子挺不错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人照顾你了。”
“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自己能照顾自己。”
“胡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蒋娥?”
他不耐烦一呵:“妈----”
然后,两端的人都默然了。
许久,他说了句抱歉便匆匆挂了电话。
一地的烟蒂随着时间越积越多,无暇顾及散落裤腿的烟灰,兀自陷入回忆。
那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这得感谢左潮,他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半个月前,左潮与爱了多年的姑娘破冰释然,嘚瑟之余,还特爱在他面前显摆。
有一次,这家伙直接将他们两人的亲密照递过去虐他,他面无表情说了句无聊,左潮干脆利落将照片无数次晃荡。
避无可避,他蹙眉瞟了眼,电光石火间,平静的心脏刹那间活了过来。
错愣了半晌,堵着神经的那根线,也通了。
他很想立马拽住左潮,逼问韩露的手机号,再声嘶力竭质问那个狠心的女人,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躲着他?
胸口上下浮动的频率越发迅猛,在左潮发现他的不对劲前,他克制了所有冲动的情绪。
一番头脑风暴后,他状似无意提了提野外活动。
果不其然,一向热爱此项活动的左潮棕色的眸子闪着光亮,毫不犹豫报名参加。
他估计,左潮跟韩露分手,与此应有很大的关系。
左潮热爱自由,不喜欢被捆绑,而韩露需要安全感,希望落地生根。
经年累月的争吵让两人疲惫不堪,年轻人的鲁莽冲动与互相伤害在他们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于是乎,两人不约而同拖着行李,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一别多年,历经万事才发现,最爱的,还是当初的那个人。
再回头,多么庆幸两人均未走远。
左拉右拖之后,还是少了一个人,他又漫不经心‘建议’,于是乎,就有了那天两人重逢的场景。
她还是那么瘦,苍白了些许,眉宇间多了股愁绪。
呵,在见到他后,尽管极力掩饰,震惊的情绪终究逃不出他的眼眸。
他废了好大劲才控制翻涌的心潮与酸涩,生怕再次吓走她,逼着自己淡漠以对。
大巴车上,他故意说自己有女朋友,就是想试探她。
果不其然,下车后,她整个人进入了防御阶段。
他太了解了,防御阶段最明显的编制就是:以故作坚强的样子拒绝所有人的帮忙,独立完成几人搭配才能完成的事情。
跟着韩露捡拾干柴时,他心神不宁跟过去,幸好前面只是个陡坡,要真的是万丈悬崖……想想都觉得后怕。
抱她回去的路上,他感觉那股久违的宁静回来了,而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短暂的挣扎后,选择箍紧他的脖颈。
学会了互相谦让的左潮与韩露绕了一圈,终究执手偕老。
可他与她呢?
还能在一起吗?
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偶然?
一切偶然的产生,均是必然在掌控着。
他是算准了左潮的人际圈,才提了野营……
脑海蓦然浮现那张素白的小脸,一身黑服,倒在他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惨兮兮。
哽咽的声音穿透时间的苍茫,晃晃荡荡飘进他的耳廓。
他听见她哽咽又充满哀伤的声音:“从此之后,我真的就只有你了……”
既然舍不得,既然还有依恋,为何当初还要选择离开他?
忽觉手上一痛,他面无表情看了眼,扔掉烫手的烟蒂,伸手抽出烟盒最后一根香烟,‘咔嚓’一声,星火再次亮起。
月光皎洁,四下寂静,而他的心,遍体鳞伤!
“来咯,香喷喷的热粥——”
蒋娥道谢,接过尝了一口,糯糯的,软软的,确实很香。
“大家都起来了吗?”从方才起来她就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一抬头,温暖的阳光透过重重树叶,倾泻而下,空气清爽宜人。
刘星搬了一张折叠凳子坐在帐篷外,边享受日光浴边回答:“他们都去前方的4s站点了。” 蒋娥很是抱歉说:“不好意思连累你不能尽心跟大家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