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需要休息一下,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接下来两天,她哪里也没有去,就待在酒店的旅馆里,安安静静的看着那本她曾经认为自己永远也看不进去的书——《悲观主义的花朵》。
不知不觉,月落西陲,暮色四合。
从落地窗口俯瞰,整座城市灯火通明,犹如倒过来的星空。
明明不久前才跟家人通了电话,为何此刻,竟又开始想家了?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月是故乡明!
廖一梅说:一切貌似欢乐的现象之中都暗藏着悲剧而已!
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
就这么任思绪乱飞,心潮越发难受。
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想要跟孙菲菲冰释前嫌。
如果你有在无边无际的随时成为鲨鱼食物的深海中漂浮数日,就能体会到靠岸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孙菲菲就是她的一盏明灯,用自己的坚强教会她什么是幸福。
可是,她印象中那个干净明亮的女孩子,在再次相见后,却失去了原本闪耀的光芒,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孙菲菲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可她没有办法自救。
后天他们就得启程回国了,也就是说,明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
蒋娥背抵上墙壁,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说林市的的太阳是一碗浓郁的汤,那么罗马的太阳就是一杯纯纯的酒,让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蒋娥顺着人流走出地铁口,对面就是导游老师曾经提过的罗马最具特色的咖啡馆。
忐忑的心依旧悬而未落,深吸了好几口气,始终无法平静。
思绪飞乱之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金发男子,蒋娥赶忙道歉,金发男子始终垂着头一声不吭,快步往她来时的方向离开。
蒋娥总觉得哪里不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猛地一惊。
糟糕,她的钱包和手机不见了!
一定是刚才那个人!
气喘吁吁跑了好几条路,终于在转角看到那个金发男子,凝神聚气一吼:“抓小偷啊——”
身边流动的人潮刹那间顿住,下一秒如炸开的锅般。
金发小偷吓得逃也似的往前跑。
蒋娥顾不得其他人关心的询问,拨开人群继续追。
钱包里有她跟父母的合照,手机是她跟孙菲菲保持联系的唯一方式,两个都如她的生命一样重要,哪个都不能丢!
“BITCH!”
金发小偷上气不接下气,盯着被堵住的路口,大汗淋漓。
蒋娥也累得快要虚脱了,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金发小偷猛喘了几口粗气,眼珠咕噜转了好几圈,一个小女孩而已,太容易对付了。
蒋娥瞥见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锐利的尖刀,心下一凛。
他逼近,她不得不后退。
花白的刀子快要抵上她脖子的刹那,倏然调转方向,空气中传来柔而硬气的声音:“快跑!”
蒋娥目光一转,救她的竟然是孙菲菲!
只见孙菲菲双手死死扣住金发小偷手中的尖刀,小小的身体却爆发着惊人的力量。
“愣着干什么,跑啊!”
不!
蒋娥绕到金发小偷的背后,双手勒紧他的喉咙,往后一个使力,小偷痛得大叫。
她不能丢下孙菲菲一个人!
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力量颇大,费劲力气挣脱两个女孩的束缚后,已然无心恋战,逃命要紧……
两个快十七岁的女孩瞥见‘危险’远离,瘫软在地,相互对视一眼,莫名笑了。
“好了,接下来几天不能碰水,按时吃药,不能做例如提重物的剧烈动作,忌口……”
棕眼护士啰啰嗦嗦吩咐一番后才离开。
蒋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一脸愧疚道:“谢谢你……”
孙菲菲瞅了眼受伤的右手臂,吐出一句分不清情绪的话:“每次遇见你,我几乎都是受伤的那一个。”
蒋娥闻言,低垂着脑袋:“对不起……”
孙菲菲忽觉好笑:“除了这两句话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其他……要说的?
蒋娥不解抬头,要说什么?
“你这次找我出来,不就是想和我冰释前嫌吗?”
她没有忘记,只是……
“你先好好休息,等下我再送你回去……”
“蒋娥——”
“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吧……”
她不想逼她,一点都不想!
孙菲菲像是没有听到般,凝视前方,陷入回忆自言自语:“中考过后,我成功考上了云芝。自那之后,我的父亲就开始在人群里面夸我,说我是她的骄傲,他会以我为豪,还开始给我钱,让我买些需要的东西,好好照顾自己。为此,我不断学习,就为了他一句简单的夸奖。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的好玩。军训的时候,就听说班里会来一个靠关系进来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明白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我那么努力才进入的学校,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轻而易举踏进这个校门!”
蒋娥静静站着不吭声。
孙菲菲转过头,盯着蒋娥的背影,继续开口:“我不想隐瞒,知道你就是那个关系户后,总是有意无意找你麻烦,愤愤不平一日比一日明显……”
蒋娥默默听着,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真正的倾听是学会不打断别人的诉说!
“或许,这就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背对着她的蒋娥已然泣不成声。
何为富有?
何为贫穷?
又如何定义?
没有人能够真正说得清楚。
只是我们都明白:与其放手,不如学会放下。轻轻放在一旁,就留在那时的路口,如此而已!
蒋娥默不作声走到孙菲菲身边,伸出瘦而细的手。
片刻后,孙菲菲抿嘴一笑,握住!
诊所外的光圈晃了晃,时间仿佛穿越了般,回到一年前那个微风拂面的晚上,两个人最后也握了手。
不同的是,那次是道别,而这次是——释怀!
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十分了,宿风跟带队老师急急忙忙跑出来。
带队老师小心护送着孙菲菲回房间,而她则被宿风拖到酒店的后花园‘谈话’!
“早知道你这么没脑子,我就不该帮你!”
没错,孙菲菲之所以会去跟自己见面,全归功于他这位学霸的功劳。
“走个路都能被人偷东西,你说说你自己能干嘛?”
“我---”
“闭嘴!晚点回来也不懂得打个电话,你要上天啊?”
“半天没个消息,你不知道会有人担心的吗?”
.....
噼里啪啦一顿臭骂,骂到最后,实在没话可说了,索性甩下她,径直走到石凳上,兀自生闷气。
蒋娥自知‘罪孽深重’,低垂着脑袋小碎步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扯了扯某人的衣角:“喂.....”
某厮抽回自己的衣角,面色沉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蒋娥绕到他跟前,讨好似的笑着。
奈何某人不吃这一套,直接别过脸去。
蒋娥随即又绕过去,某人再次别过脸。
如此反复数次,再好的脾气都会爆发。
蒋娥干脆利落掰过他的下颌,强逼他的眼睛与自己对视,察觉他要移动的迹象,俯下身直接怒瞪。
两人的脸和鼻尖近在咫尺,宿风的呼吸不由得一窒,某个单纯的笨女孩还未觉得有何不妥,恼火开口:“看着我,不许转头,听到没有?”
许是她的恫吓勾起他心底的某个柔软处,首次愿意屈从一个女孩的支配。
得到他的点头了,这才松开双手。
“我就问三个问题,你只能回答是或者否,明白吗?”
宿风觉得好笑,明明是他教训她,怎么现在变成了他回答她了?
“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
某人挑眉,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是或否,回答!”语调平淡,实则心快要吐血了。
“是......”
“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简单的七个字组成的话语,犹如一个炸弹,将宿风整个人雷得外焦里嫩。
线条流畅的五官讷愣了好半晌才磕磕绊绊试探性开口:“你.....刚才说了什么?”
蒋娥原本鼓起的勇气被他这么强调一问,耳根禁不住烧红。
算了,死就死吧!
“我问你,喜不喜欢我?”
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很清楚。
回答她的是敛起的眼帘以及陷入静默的空气。
虽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拒绝真的来临的时候,心潮泛起的抽疼,却是实打实的难受。
时间一长,勇气逐渐消散殆尽。
脚步虚晃几下,自嘲一笑,嗓音艰涩:“......我知道了.....”
“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一句话,叫住她欲逃跑的动作。
蒋娥死死咬住下唇:“不重要了.....”
第二个问题已经终结,何来第三个问题?
意识告诉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多待几分钟,痛苦就会多增加几分。
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脸颊忽感一片冰凉。
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倒霉总是喜欢如影随形----脚脖子没有任何预兆一崴,整个身体蓦然顷倒,青石板与手臂的摩擦带来剧烈的疼痛。
眼泪扑簌簌而下,止也止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只是在小偷举着尖刀一步步逼近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脸孔竟然是他的!
明知道他那么花心,明知道他处处留情,可她依旧控制不住。
一股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扶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鼻息萦绕在她左右。
“又笨又傻!”
蒋娥胡乱抹了把眼泪,推开他的搀扶,扯着干哑的嗓子一吼:“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宿风抚了抚额头,慢条斯理开口:“不想知道我的答案?”
“不想!”
“真的?”
蒋娥气呼呼抬头,一个‘是’字闷在喉咙口。
因为他的深如寒潭的眸子,认真而灼热,不容半点杂质。
“问吧,第三个问题!”
不需要言语,从她惊诧的眼神中,他相信她看出来了。
“慢着,你让我缓缓......”
蒋娥的确看出来了,可这个心境的转变还需要一些时间。
短短几分钟,从悲转喜,是个人都没有办法那么快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好吧。
用力掐捏手臂,痛……
再用力揪扯脸颊,还是痛……
宿风无奈叹了口气,阻止她继续自虐的动作,声音轻得像是要掐出水来:“你没有做梦!”
蒋怔怔看着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双手激动的扯住他的衣角,目光炽热:“我没有做梦,对吧?”
宿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珍珠都没有那么真!”
下一秒,后花园回荡着某个女孩响天彻地的欢呼声……
宿风搂紧某个投怀送抱的女孩,勾起的弧度有增无减。
“我进去了……”
“嗯。”
细软垂到肩膀的头发遮住某个害羞的女孩,脚步踢踏数下,丝毫没有转身进房的动作。
宿风笑了笑,伸手一揽,柔软的身躯顿时落入怀中。
他又何尝舍得?
俯身亲了亲她的发顶,恋恋不舍松手:“明天见。”
蒋娥听话点头,刚转身,房门猝不及防被人从里拉开,对视的两人瞬间愣了半晌。
“那个......” 她还想着如何隐瞒两人的关系之时,杨雪俨然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