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婷婷自狗蛋黑妞来，目不转睛望着狗蛋黑妞胸前的红领巾。她极想伸手摸摸，那角鲜艳的红。黑妞看出婷婷心事。
“婷婷，你戴戴。”黑妞说罢从脖颈上解下红领巾递给婷婷。
婷婷接住，抚摸还带着黑妞脖颈体温的红领巾，小心翼翼。
“婷婷，你戴上试试。”狗蛋亦解下脖颈上的红领巾往婷婷的脖颈上套去。婷婷笑了，她终于看到胸前飘荡着红领巾的鲜艳。
婷婷有些脸红。她知道她没资格。可手抚着胸前的红领巾舍不得解下。黑妞细心，带上虚掩的房门。婷婷抚摸着红领巾笑得特别幸福。虽然她未如愿当上红小兵，但总佩戴过红领巾。
“婷婷，快取下。”进屋的张圆见状，急急关紧门，上前来解婷婷脖颈上的红领巾。婷婷极听话地顺着母亲，解下红领巾，叠整齐，双手捧着交还给狗蛋黑妞。
婷婷觉得知足。一直萦绕于心对红小兵的梦想，在此时佩戴过红领巾后算了了心愿。
婷婷从未当上红小兵的困顿中走出。
只是婷婷变得胆小、话少。上课再不会主动举手发言。人多的时候总愿意躲在角落。但回到家，婷婷依如往常，在父母面前爱说爱笑。国成张圆看不出变化。以为婷婷恢复了正常。婷婷亦只有在父母和几个极亲近的孩子面前会有往日活泼模样。
婷婷进出屋子时总会尽量不看单有声的房门。见着单家人亦远远绕开走。婷婷觉得若某天未碰上单有声的两个儿子，便是快乐的一天。可惜出出进进，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当婷婷听说单有声家调回县城的时候，心花怒放。
单有声要调回县城了。单有声调回县城的事不一会就传遍卫生院。单有声在卫生院的表现尚可，待人亦客气。比起当日在山美县人民医院，人缘好了些。只是卫生院多是下放被打倒的干部。单有声虽客气却疏离，平日单有声亦只和曹长根亲近。亦不知是曹长根是否对上级美言单有声在红星公社卫生院的表现还是山美县人民医院何宝根官复原职，不知何种原因，单有声被调回山美县人民医院。
婷婷放学回家，经过公共厨房时听到几个大人窃窃私语：“那家人要搬走了。”
婷婷顺大人眼神望过去，竟是单有声家紧闭的房门。婷婷喜出望外。那家人搬走，她便不用看那两个讨厌的大孩子，还有那家大人总不阴不阳的脸。
婷婷本想再仔细听了确认，却未料大人的私语停了下来。婷婷看到单有声回来了，后面跟着单有声的两个儿子。单有声见公共厨房众人点点头。第一次面上没挤出笑容。单有声两个儿子照例不理人，径直往房间去。
不久，单有声出房间开火做饭。公共厨房里的人都变得沉默。张圆极知单有声秉性。得意失意判若两人。
果然，单有声再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旁若无人端着做好的饭菜回去。各家亦端着做好的饭菜回各自房间。
“听说单有声明天便搬回县城。”张圆对国成道。国成点点头。低头扒饭。他并不在意单有声的去留。他只关心他的病人。
“妈妈，那家人要搬走了吗？”婷婷水汪汪的乌亮大眼睛有了光彩。张圆点点头。
单有声一家搬走，张圆觉得心头搬开一块石头，如释重负。未料婷婷与她一般高兴。想到日后，再不用见那家人。母女俩相视而笑，心里如过节一般高兴。
单有声搬家和他搬来一般悄无声息。并未与房子里众邻居告别。趁着人们上班上学的功夫，悄悄地搬了行李坐车离开红星公社。
婷婷回到家时，单有声己搬走，门上挂着锁。从门缝里看，房间己空。极像当初那个自杀的男人被运走后，房间的景象。
婷婷再也不用看单家两个大孩子恶毒的眼睛，心里畅快。出来进去间，面上亦有了笑容。张圆亦觉一身轻松，之前单有声带来的压抑感亦随单有声离开消失殆尽。
张圆觉得一家人生活又恢复到初来红星公社卫生院时最好的情境。一家人相亲相爱。邻居同事和睦友爱。女儿婷婷亦活泼开朗许多。
02
国成一直和大哥国强保持通信。虽然国强每封来信需经过检查才能到国成手里。但不妨碍国成和国强保持通信。只是国成写信越来越短。因为那些情真意切的字句都要经人眼，国成不习惯。信那头的国强却不知国成这头情况。只觉得国成信越写越短，言简意赅，实属反常。虽国成不是善于表达感情之人，但亦不致信的内容精简于此。国强信中每次问国强是否安好？国成均答好。国强总觉有异，放心不下。终于写信给国成，说要来看看。
国成知道这个消息，是信抵达山美县人民医院一个多月以后。
下班时，曹长根叫住国成：“国成，你的信。”
国成见航空信封便知是大哥国强的来信。国成知道国强的来信到他手中己被许多人传阅过。见曹长根神色，总觉着国强此次信与往日不同。
正待要问，转念想不如自己看。
国成自来红星公社卫生院后，所有国强来信经由山美县人民医院转交过来。为了怕麻烦，常将国强的几封信一并转来。中间或许有丢失信件亦未可知。国成见信厚，料想必是积了许多时日的信。
国成从曹长根手中接过信。信很厚。拆开信封却只有国强一封信。而另附着厚厚山美县人民医院院方的信。
国强的信里写道不日将赴山美县人民医院探亲。国强一直以为国成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国成在红星公社卫生院的这些年，与国强的通信一直由山美县人民医院将信件内容审查后方转交到国成手中。
国成在给国强的信中向来报喜不报忧。只道在山美县工作生活均好。从未料到国强居然会来山美县。国成有些慌，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想让国强看到他现在生活的样子。虽然国成喜欢翻山越岭为众乡亲看病。可他知道，大哥国强会觉得他生活极苦会心疼。他不想让国强及家人为自己担心。
航空信封里同时附的山美县人民医院信里，院方请国成一家在国强来探亲期间，暂搬回山美县人民医院。以迎接国强来山美县探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