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楚恒哲大二。
在某次实验开始之前，何皓尧提前来到了姬教授的办公室。
“姬老师，我感觉……”何皓尧微微迟疑后开口说道，“我的能力已经锻炼到一个瓶颈了。”
“哦？”姬南熠一边冲咖啡一边应道。
“虽然说我的境王理论上能做到不少事情，但许多事我又不可能真的去做去试。”何皓尧说，“比如很久以前说过的核反应……”
“遭遇瓶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姬教授将一杯咖啡递到何皓尧面前，“许多人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变强的余地。像你这样的，在整个世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哈……”何皓尧吐了一口气，“我以前一直以为善用这个能力就能够让自己变得无所不能，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境王各种限制太多了，比如有时间限制和以痛苦为代价之类的……为什么境王就不能更改自己的超自然效果呢？”
“大概就像医生没法给自己动手术一样吧。”姬教授晃着咖啡杯说，“其实，我觉得应该庆幸，你的境王不能更改自己的设定。”
“为什么？”
“因为……‘自指’会带来矛盾。”姬教授答道，“虽然这是逻辑学上的说法，但套用到谬力学上，也是一样的。”
“矛盾？”何皓尧的眉毛拧了起来，“那又怎样？”
“会带来危险，严重时可能会使世界崩溃，就像电脑在系统卡死时蓝屏一样。这是科学家们对谬力的担忧。”姬南熠轻啜一口咖啡，而后神秘地笑了笑，“嘿嘿嘿，不过，对于咱们搞谬力的，这种反逻辑的现象有时候反倒会很有吸引力……”
“你笑得真猥琐啊……”何皓尧一头雾水地说，“而且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按照计划，今天恰好要进行一项关于‘矛盾’的实验。”姬南熠拍了拍这个小伙子的肩膀道，“就等着跟我一起领略谬力学的魅力吧！”
他们来到实验室，将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楚恒哲和龙涵馨才有说有笑地到场。
“假如按照你的计划来的话……时间安排貌似有些紧张呀。”龙涵馨歪着头对楚恒哲说。
“反正都会了，课不用上也没关系啦。”楚恒哲淡淡地说，“只要考试考过了就行了嘛。”
何皓尧凑了上去：“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商量提前毕业的事。”龙涵馨说，“恒哲说本科的课程没意思，打算在大三前修满全部的学分，然后申请提前毕业。”
“所以我们将会跟你同一年毕业。”楚恒哲比了个剪刀手。
“纳——尼——！”何皓尧震惊地喊道，随即很快就沉下脸来，装模作样地冷笑了一声，“哼，居然这么卖力地追逐我的脚步……”
“行了你们别贫了。”教授对楚恒哲的计划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们一份文档，“这是今天的实验内容，机密资料，注意保密。”
在阅读了文档上的内容后，一向波澜不惊的楚恒哲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龙涵馨更是将手抖得不停，高声叫道：“还有这种实验？我们的能力能做到这种事情么？！”
“我刚读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何皓尧说，“很奇怪，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过呢……”
“你们要是提前想到这个实验，并且私自做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姬教授说，“所以我才要求你们不要擅自施展能力，有什么想法先跟我商讨啊。”
“做这个实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楚恒哲小心翼翼地问，“尤其是对涵馨？”
“不会。呃，应该不会吧……嗯不对，是肯定不会。”姬教授应道，“你们要知道，这种现象最初是因为因果律能力发现的。经过长期的研究，我们已经可以确信，在做好措施的情况下是没什么危险的。”
这个实验是在让楚恒哲练习具现“毁灭”的密封舱室内进行的。
实验台上，摆放了一支普通的签字笔和一张普通的白纸。笔放在一个简单的运动装置上。在玻璃外的研究员只要按一下按钮，就能让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
龙涵馨注视着纸笔，发动了能力。【否决之壁】让它们绝不会沾上从壁外进入墨迹。
在姬南熠的示意下，何皓尧召唤出了境王。赤红的人形召唤物在他身前缓缓显形，一双蝠翼缓缓舒张，如雾一般蒸腾的手臂对着玻璃后的签字笔隔空伸去。
龙涵馨覆盖在笔上的谬力被悄声无息地扭曲了，变成了“只要划在物体上，一定能留下墨迹”的效果。
因果律能力是一种极端强大的超自然能力。在谬力学上，对其的一种定义为：在满足了一定的“因”后，一定能够导致某种“果”的超自然力量，无论这因果之间是否有自然的因果联系。
当因果律能力发生作用的时候，结果就已经无可撼动地确定了。比方说陆鸿煦的【使电子设备不会坏】，能力发动时即注定了受他影响的电子设备绝不会损坏。而龙涵馨的能力的生效范围则广泛得多。只要不可视的“壁”被她设立起来，条件被她设置好，那么“相互作用会失效”这个果便已经注定。
前文说过，何皓尧的境王对超自然能力的扭曲是有限度的。尽管经过几年的锻炼，他的能力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但仍旧无法凭空生成因果律能力。
但是，将已有的因果律能力的效果扭曲，形成新的因果律能力却是可能的。
只要龙涵馨不设置一个“否决境王效果”的否决之壁就行。
因此，在众目睽睽之下，玻璃后的这支平凡的笔获得了“只要划在物体上，一定能留下墨迹”的因果律效果。
“唔……”何皓尧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更改涵馨的能力还真是费劲。”
“我也有同感。”龙涵馨的秀眉微蹙，“我的能力在被皓尧更改后，变得相当难以维持了，感觉随时都要中断似的。”
“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时间开始实验吧。”姬教授道，“各位注意！即将开始第一次‘矛盾’实验。”
在场的研究员都紧张地绷起神经。出于安全考虑，楚恒哲具现了一层“安全”覆盖到了在场的众人身上。
姬教授亲自按下按钮，让笔划过纸。
假如有两种因果律能力，能够造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会发生什么事？
这种逻辑上的矛盾，在谬力的作用下，出现在了现实。
在场的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笔尖向白纸靠近，生怕错过这挑战逻辑与理性的一幕。
在笔尖接触到白纸的瞬间，一道黑色的阴影突然从它们接触点涌现。那是纯粹的黑，与其说是影子，不如说更像是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空洞，吞噬了一切的光和颜色，看在眼里就像彩色的照片上失去了一块，非常地突兀和怪诞。
黑色的空洞迅速扩大，就像在纸上洇开的墨汁，扩散，扩散，吞没了实验舱室。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在场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恍若来自地狱的尖啸声从空洞中传来。
楚恒哲毫不怀疑，假如自己具现的“安全”接触到这黑暗，将会同沸油下的冰雪一般瞬间消解。
这异常的现象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在黑即将把穿透实验室的强化玻璃时，它又像太阳下的影子一般顷刻间消失了。
“我去，那是什么东西？”何皓尧率先惊异地出声道，“这就是你说的，谬力学的魅力？”
“是啊，波及的范围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一点呢。”姬南熠淡定地说道，“不可控的真是麻烦，实验舱都被弄坏了。”
实验舱内的地板仿佛被粗暴地犁了一遍，已经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泥地。
“舱室内的气压几乎降为零了。”一名研究员说，“不可思议……实验室内的物质好像都被抹消了一样，什么都没剩下。”
“这就是‘矛盾’造成的效果吗？”龙涵馨的呼吸有些紊乱，刚才的实验对她的体能和精神都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不知道我的【否决之壁】能不能挡下那团黑影……”
“不能。”姬教授干脆地答道，“用【否决之壁】还不如用普通的物质喂饱那团黑影好使。面对这种由‘矛盾’产生的空洞，用因果律能力阻挡它就像试图用汽油去浇灭火灾一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矛盾就是这样被规避的吗……”楚恒哲沉思道，“两种因果律能力的‘结果’相互冲突，失控的谬力消灭了其范围内的物质？”
“这是解释之一。”姬教授说，“也有学者认为，这与两种谬力无关，而是宇宙本身的自我保护机制。当宇宙中出现逻辑矛盾时，就会引发这种机制，将矛盾的源头清理掉。”
“这样的话就带来了一个问题。”龙涵馨的脑子转得飞快，及时提出了异议，“刚才我们所做的实验是‘会留下墨迹’和‘不会沾上墨迹’的矛盾，所以将实验室内的物质抹消还没什么问题。
“但假如我们真的用‘无坚不摧的矛’和‘坚不可摧的盾’进行实验，而这两样因果律物品被抹消了的话，那不就是矛胜利了吗？因为盾被摧毁了。”
“刚才我们观察到的抹消物质的黑影只是矛盾带来的其中一种现象而已。”姬教授解释道，“除此之外，还有可能发生其他更加匪夷所思的现象，以规避矛盾的发生。不过，你说的这种矛盾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至今还没有学者做过相关的实验，所以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没人做？”何皓尧愣愣地问。
“因为世上还没有出现‘无坚不摧的矛’这种因果律能力。”姬教授淡淡地回应道，“要不，你试试给咱们造一个？”
“好嘞。”
五分钟后，何皓尧气喘吁吁地放弃了：“不行，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