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手术结束后就送入了观察室等待清醒,宁子衿按照正常安排应该下班了,不过还是跟着师兄一起呆在观察室看着。
手机震了震,是刚刚下班了的乔煜明。
-我下班了,你还在医院吗?
-嗯,大概还有半小时就能走了。
自从宁子衿开始在医院实习之后下班时间就非常的不固定,尤其有时候还要值大夜班,乔煜明不放心她就会开车过来接她。
-那我现在过来接你。
-好~
收了手机,小朋友迷迷糊糊地被麻醉医生唤醒了,随后被转入了PICU,宁子衿也就换了衣服下班了。
“小宁,下班啦?男朋友来接了吗?”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今天值班的护士跟她打了招呼,宁子衿跟她摆了摆手。
“对啊,他说快到了,我先下去等,明天见啦,赵姐。”走到电梯间里,透过窗户,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天空了。
站在住院部的门口,提着自己的小布包,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看到乔煜明的车之后,就在花坛旁边坐下,开始阅读自己带来的书。
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人朝她走了过来。宁子衿的视线从书本转移到了跟前的帆布鞋上,继而抬头看向了来者,是穿着淡蓝色连帽卫衣的乔煜明。
男生朝她伸手,宁子衿便两手一合,把书拍上,伸手去牵乔煜明,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走吧。”
车就停在了不远处,乔煜明牵着她走到副驾驶,用车钥匙解了锁。宁子衿坐进副驾驶,乔煜明帮着把门关上,从车头绕进驾驶座,另一侧的门被拉开,沉重的阖门声在左侧响起,两个人都静了一瞬,乔煜明拿出钥匙要把车打着火,却只见宁子衿用力地嗅了嗅鼻子。
“你在干嘛?系安全带。”乔煜明转头,看宁子衿一副小猫在探索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手却突然被她挥开。
“乔煜明,你车上怎么会有香水味?”宁子衿皱着眉按下了电动车窗。
“今天下班的时候带了另一个实习生一程,可能她身上带的吧。”乔煜明发动了车子,挂了挡,往医院外面驶去,“窗户拉起来吧,外面冷。”
宁子衿扣了一下,勉强往上拉了一半的窗户,“我闻这个有点头晕,你以后还是别带她了。”
车内没有声响,乔煜明按下了转向灯,只有灯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就这一次,她说不认识路。”
“嗯。”感觉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宁子衿才把窗户关上,“送我回学校吧,晚上要写作业。”
“学校已经熄灯了。”见宁子衿不准备松口,乔煜明叹了一口气,“好。”
乔煜明的车不能进学校,于是车在学校东大门门口停下,两人牵着手,走到了花青一楼下。
“头还晕吗?”伸手扣在她的脑袋上,大拇指帮着揉了揉太阳穴。
宁子衿闭上眼,由着他按了一会儿,“可以啦,我先进去了。”从包里找出自己的一卡通,刷过应急小门,站在门内,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早点回去。
站在路灯下的男生,手插在裤兜里,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发丝和睫毛拦出一片阴影,但嘴角扬着,一如六年前站在她家楼下的那个男生。
宁子衿回到312,欧妩和傅蓝蝶实习的地方比较远,而且她们这学期课不多,便搬出去了,许江月书桌的布帘拉着,一点光从缝隙里漏出。宁子衿叹了一口气,拉开自己的椅子,从袋子里的文件夹里抽出A4纸,提笔开始写病例报告。
写完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宁子衿拉开自己的帘子,对床的床帘已经拉上了。宁子衿没忍住,试探地出声,“月月,睡了吗?”
没有人回应她。
宁子衿慢吞吞地爬回自己的床铺,钻进被窝里,一开始想要倾泻的想法慢慢消散,随着睡意的袭来,逐渐忘却,压在心底,成了一个哑雷。
第二天,闹钟一如往常,在固定的时间响起。宁子衿挣扎着坐了起来,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慢慢拉开了遮光的床帘,窗外阴暗的天洒进刺眼的光,眯着眼看向正站在过道里穿外套的许江月,“月月,一起去交作业吗?”声音里带着干渴的沙哑。
“我得先走了,今天科里要求早到,不好意思啊。”许江月现在在外科轮转,忙得很。
“哦……”宁子衿眯着眼睛,朝她挥了挥手,“注意安全。”
许江月如一阵风一般的走了,顺便还带上了门,大门关上的声音倒是让宁子衿清醒了不少。
十五分钟后,宁子衿从花青一走了出来,提着昨天的小布袋,里头装着她的作业。三月的早晨依旧泛着寒,宁子衿被迎面吹来的风吹了一个哆嗦,走到了东大门外的公交站等车。
在Z大附医院的行政楼交了作业,去食堂吃了点早餐,才悠悠飘回儿科。昨晚值班的是八年制的儿科定向生,小王师兄,这会儿正顶着一双黑眼圈,坐在值班室里。
“昨晚没睡好吗?”宁子衿说着把从食堂提来的包子放在值班室的桌上。
“昨天13床喂不进东西,家长又是个拎不清,小孩子吃不进东西就一直按呼叫铃问我,大晚上的没得睡,只能一直补病程。”小王师兄打了个哈欠,拿过包子开始啃了起来。
“……好吧。”原来补作业补到两点不是最惨的,13床家长熬鹰呢,“我先去换衣服了。”
在更衣室里穿好白大褂,扣上白大褂的扣子,望向镜子里的她,伸出两根食指,往嘴角两边一顶,人工制造的甜美微笑。
她今天得先去跟着带教老师看门诊,在门诊部找到了老师的房间后,同班的另一个男生已经到了,抱着笔记本站在椅子后面。
三月是刚入春的时节,换季感冒的,还有过敏的占了大多,诊室外头坐了一群咳嗽和贴着退烧贴的小朋友,宁子衿默默从操作台拿出了一个口罩,扣在脸上。带教老师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怕被小朋友传染?”
“……昨天睡得晚,感觉今天免疫力不太好。”闷闷的声音从口罩里面穿出来,带教老师愣了愣,想起近来常被提起的惜命群体,大概就有宁子衿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