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高奕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椅子上，他的身体和四肢都被死死地控制住，动弹不得。他没有惊慌，而是冷静地洞察周围的情况，地上有明显的水渍，墙角蜘蛛网交织，这里阴冷潮湿，光线昏暗，想必是个地窖。
才刚刚定下结论，眼前就突然亮起一团火。
韦逸帆拿着烛台缓缓走来，火光照着她那副冷艳的面庞。她盯着高奕，冷冷地说道，“高捕快，你总算是醒了。”
“晓潇呢？！”
“等会儿你就可以见到顾捕快了。但在此之前，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韦逸帆徐徐走远，质问道，“你和小颜是何关系？”
“她是无辜的，你把她怎么样了？”高奕动了动身子，怒视着韦逸帆。
“高捕快，怎么我一提到小颜，你就那么激动呢？”韦逸帆言辞嘲讽，语调却波澜不惊，“果然，男人的心是试出来的，若是不给他第二个选择，女人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么表里不一。你也一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捕快，你是猜不透我的。”她微笑着又点燃一盏烛台，屋子里稍微亮堂了些。高奕看见离他十步远的地方，顾晓潇靠在墙上，在她旁边的是……霁颜。
“我还想再问高捕快一个问题，在这两个女人中，若是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谁？”韦逸帆徐步徘徊在霁颜和顾晓潇之间。
“我不会选的。”高奕毅然决然地说道。
“你不好好想一想，如此仓促轻率地就做好决定了？”她饶有兴致地挑逗他，“若是你不选，她们二人都会为你而死。顾捕快也就算了，你忍心冤死这位无辜的姑娘么？”
“你……”高奕的唇角抽搐了两下。
“竟然高捕快如此优柔寡断，要不成我替你选了？”她掏出怀里的匕首，反复把玩着，“这样，我就选顾小姐吧，她和你朝夕相处，情谊必定也厚于常人吧。”说着，她就拔出刀，缓缓地掠过晓潇的脖颈。
“不许动她。”高奕使劲挣脱着往前。
“心疼啦？”韦逸帆放声大笑，“好，看在高捕快的面子上，我给她一次机会。那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姑娘就只能怪自己命薄了。想想看，堂堂第一巡捕高奕为救心爱之人对寻常女子狠下杀手，这样的消息若是流传出去，恐怕你的英明会毁于一旦。”
“她不是寻常女子。”
“哼。”韦逸帆走到霁颜的身边，打量着她的漂亮脸蛋，“高捕快还真是见异思迁的男人啊，看到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就动心了？”她的匕首划过霁颜的脸颊，“那要是我毁了这张脸呢？”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她。”高奕眼神坚定地望着她身边的女人。
韦逸帆一愣，这样的眼神，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你喜欢的是她？”半晌，她才开口问道。
高奕点了点头，应道，“是。”
“那顾晓潇呢？你为何如此在意她的生死？”
“晓晟拜托我照顾晓潇，我有责任护她周全。至于霁颜，若是她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世。”
“那她……爱你吗？”
“我不知道。”
韦逸帆收回匕首，插在腰间，走到桌边打开一瓶药瓶，倒进茶杯里，晃了晃，递到高奕嘴前，“喝下这个，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高奕没有多问，一饮而尽。忽而有一阵寒气透过他身体里的血管，紧接着他渐渐感觉到体温变低，身体慢慢变地僵硬，他的眼帘缓缓垂下，嘴唇变得灰白。韦逸帆费力地把他转移到一间暗房，又出来割断绑着霁颜的绳子。
“醒一醒。”韦逸帆倒了一盆水在霁颜脸上，她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而后又摩擦着双手取暖。待她抬眸看清韦逸帆的脸后，神色突然变得愤怒，“是你，高奕呢！”
“在里面。”韦逸帆指着暗房的方向，霁颜二话没说冲了进去，一股寒冷之气霎时侵袭着她。
“高奕，高奕！”她跑到木床边，高奕躺在上面，毫无血色。她抓住他的手，冷冰冰的，没有脉搏。
“你叫不醒他的。”
“你对他做了什么？！”霁颜朝着韦逸帆呐喊道。
韦逸帆一脸平静，把匕首递到她的面前，“他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里。我这有解药，但需血液做药引。”
“我可以。”霁颜转头看着她，接过匕首回答道。
“不只是一杯就够了，它要的是你的命。”韦逸帆加重了语气。
闻言，霁颜咬了咬嘴唇，眉头紧皱着。
“犹豫了？”韦逸帆的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
沉吟了半晌，霁颜缓缓开口，“十四年前，在我最失意的时候，有一个男孩愿意陪在我身边排解我的忧思，我感激他，以为那就是喜欢。后来，我遇上一个完全符合我理想型的男人，我崇拜他，以为那就是喜欢。直到前段时间，我知道一个男人不计回报地为了我舍弃许多，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我不知道这份喜欢什么时候会消逝殆尽，但我希望自己这一辈子都能记得这种感觉。因为，是他让我相信，爱情是真的存在的。”霁颜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说。”
“不要告诉他是我救了他，告诉他我放弃了他，然后自己逃跑了，好吗？”霁颜望向她，带着乞求的语气。
韦逸帆脸上闪过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高奕带着愧疚过完下半生。他应该要遇上一个更好的人，能够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女人。她不会和他怄气，不会和他顶嘴，不会打他，不会骂他，不会骗他，更不会忘了他。”那日从城门回来，她便向霁芒追问庙会一事，霁芒便把她所知道的托盘而出。原来那些有关采花贼和他的片段，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她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也许根本不值得，他的心里或许根本没有你，只有那个顾晓潇呢！”韦逸帆不知为何，心底萌生一股不甘愿。
“他值得。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其实我真正后悔的是自己太晚才发现这一点。以前有个人和我说过，一见钟情的是喜欢，日久生情的才是爱情。我曾经以为如果日久可以生情，那么人人都能相爱。可其实不是的。因为遇到这一个人，你的心就已经交付出去了，你没有另一颗心再交付给别人了。就在我和他嬉笑打闹的相处中，就在他不顾生死保护我的时候，我的那颗心就已经交给他了。我已经爱上他了。如果他爱的是顾晓潇，那么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你在说谎。”韦逸帆失去了往日的淡定，语气顿时失控。
“我没有。你要的药引，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我只求你，让他好好活着。”霁颜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下高奕苍白冰凉的唇，笑道，“笨蛋，这一吻算是还你了。我终于能见到你最后一面了。愿你早日找到那个和你相牵相挂相厮相守一辈子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她便用匕首割开腕部的动脉，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望着韦逸帆，恳求道，“一定要救他。”
韦逸帆看着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才发觉，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
对他，也只是执念而已。
韦逸帆想起霍天来的第二日晚上的场景，她倚在房里的窗前，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身后有个人逐步靠近，她头也没回地说道，“若不是你，霍天早死了。”
那个男人轻哼一声，“你放心吧，他迟早都会死，只不过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你说错了。”韦逸帆转过身来，眼神无比坚定，“他永远都不会死在我的手里。”
“哈哈哈哈。”男人仰天大笑，“你潜移默化的摄心术确实厉害，根本无证可寻。”
“所以你让我引来高奕就是为了让他破不了案？”她一针见血地问道。
“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不是很好吗？”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韦逸帆也不多加追究，对她而言，只要找到一个痴情如他的人就够了。
她走到桌边，抚摸着画中男人的脸庞，“你要知道，若是他让我失望，我会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他，就像你亲眼目睹我杀死钟诗诗一样。”
男人邪魅的一笑，“凭我对他的了解，你绝对会满意的。不过你还要等。”
高奕，你真的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这也算是我还给你的礼物了。至少你现在知道她的真实感受了。
原来，在床上躺着的高奕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他浑身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当他听着霁颜的话语，心就像被人狠狠揪成一团似的。
没有你，我怎么能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