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帆,你可算是下来了。”沈月仙喜气盈盈地说道,让出自己的位置,给韦逸帆坐下,“快坐。”
“嗯。”韦逸帆冷冷地坐下,不言其他。小二见霁颜不在四下,便垂头退到后院。果然,霁颜在厨房里掌着勺。
“你来了。”霁颜露出笑容,“谢老板要续酒,我可不知道酒在哪里。”
“放着我来。”小二拿过灶头上的空酒瓶,走出厨房,来到后院的另一间房,里面摆着好几大坛好酒。他打开一坛女儿红,舀了一斗倒进酒瓶里,然后轻快地走了出来,关好门。
“那么快。”见小二进来,霁颜有些惊讶,“下酒窖不是要些时间的吗?”
“咱们这儿可没有酒窖,好酒就放在隔壁房间。”
“噢……”霁颜不以为意,问道万娘,“酱油要放多少?”
万娘如若恍神,她叫了好几遍才反映过来,“小颜,你说什么?”
“我放了一勺酱油,还要再加吗?”
“够了。”
“那好。”霁颜又洒了一些食盐,焖锅熄火。
“韦掌柜出来了,一会儿沈掌柜应当不会为难你了。你快去送吧,迟了该被骂了。”小二热心肠地把酒瓶递给她,“这菜我来吧。”
“李子,你太好了。”她一手抓着酒瓶飞跑着冲出厨房,小二着实为她捻了一把冷汗,霁颜这冒失的个性,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事端来。
万娘见他忧心,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李子,我看着这烧鸡,你跟去吧。”
“万娘……”
“你那心思,我还不明白吗?”万娘露出苍老无力的笑容,“去吧。”
“嗯。”他向万娘鞠了一躬,赶紧跟着去了。
霁颜临近大厅时忽而放缓脚步,先伫立望了一眼高奕那桌,他细细咀嚼着饭菜,看不上胃口不佳。她默默哀叹了一声,不巧后面小二赶了上来,关切地望着她,“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霁颜摇了摇头,端着酒瓶恭恭敬敬地走向谢老板那桌。沈月仙已经换了位置,坐在谢老板的另一边,而她原先的位置,由韦逸帆坐着。
“还不倒酒?”沈月仙声音尖细,霁颜应声为谢老板斟酒,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此刻正落在韦逸帆身上,她也松了一口气。
过了良久,万娘端着酱板烧鸭出来,步履蹒跚。韦逸帆见状准备起身扶她一把,霁颜却快她一步,接过她手中的酱板烧鸭,“万娘,让我来吧。”
“嗯。”万娘环视了一周,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霁颜端着菜来到高奕身边,见他碗里的米饭丝毫未动,眉头紧蹙,轻声问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高奕朝她微微一笑,语气里是客套的礼貌,“饭菜很好。”
“老大平日晚膳都是喝粥的,自然吃不惯。”话音刚落,又被高奕踢了一脚,罗阳只好埋头吃饭了。霁颜若有所思地走开,见沈掌柜暂时用不着她,就和小二乖乖地站在一侧。
入夜时分,霁颜拿着一盏油灯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来到厨房,搭起一个小灶台,又拿出砂锅架在上面,往里倒了起先偷偷浸泡好的白米,又加了一盆水,最后盖上锅盖,坐在一边缓缓扇着火。
大约一个多时辰,砂锅飘出隐隐的香味,霁颜把小火熄了,然后打开锅盖,心满意足地舀出一小锅,又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和两个干净的汤勺揣进怀里,双手端着焖锅便往外走。她一路来到高奕的客房前,先用胯部轻轻撞开门,再用老方法把门合上。房间里一片寂静,应该是睡着了吧?这么想着,霁颜把锅放在桌上,自己又摸着黑往里走,刚穿过屏风,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谁?”——然后,她就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动弹不得。
“是我。”她轻声开口,怕被人发现。
高奕立马松开手,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晚上没吃多少,给你熬了一锅白米粥。”霁颜只能依稀看见他黑夜中的轮廓,“你还没睡呀?”
“嗯。”高奕的眼神深情脉脉,今日她来了,他怎么能睡得着呢?
两人就这样在黑夜中对望良久,忽然高奕闻到一阵淡淡的米香,顿时有了胃口,开口道,“我饿了。”
霁颜甜甜地一笑,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来吧。”
高奕心中一颤,也未点名。两人在桌前坐下,怕被他人发现,就没有点蜡,只是开了窗户,有浅浅的月光洒进房内。霁颜掏出怀中的碗和汤勺,为高奕盛了一碗,再连着把另一把干净的汤勺给他,“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楚,你凑合吃吧。俗话说得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嗯。”高奕一口一口地吃着,并无介怀。
霁颜静静地在一旁听着细微的窣声,兴致盎然,“我还不知道你晚上是喜欢喝粥的,那早膳呢?你喜欢吃什么,我明日给你做啊?”
“怕是你做不来。”
“有万娘呢!”
“我想喝酒酿圆子羹。”
“酒酿圆子羹……”霁颜细细琢磨,“怕是没有米酒吧。”
高奕轻轻一笑,“不为难你了,你要是能学会万娘的馄饨也是可以的。”
“馄饨,这个简单,包在我身上。”转念,她又张口问道,“诶,对了,你说的凶手,可在这花悦客栈中?”
高奕沉吟了一会儿,应道,“不可说。”
“那我有一事可说。”霁颜正经地看向高奕,“晚膳后,李子带我去了钟诗诗的房间,他说沈掌柜让我们把这房间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以后这间房就当做库房,不招待人了。我发现了一点蹊跷。在她的房间,我看到一幅画。”
“嗯,我知道。”
“我还没说完呢!”霁颜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在万娘的厨房里,我也看到一幅画,感觉是同一个男人。钟诗诗房内的男人是正面,厨房内的男人是背面。更巧的是,钟诗诗房内的那幅画正好应了万娘厨房里画中题的诗——伤心月下花又开,未有月言乘舟来。”
“嗯。”高奕斟酌了一会儿,不做多话。
“对你破案有用吗?”黑夜中她的眼眸光亮,满含期待。
高奕点了点头,满目柔情,忽而又想起那日在城门口话别时的场景,想起那日她温润的唇的触感,两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变得暧昧缠绵。恰时窗外响起黄鹂鸟的几声啼叫,两人才一下子清醒,各自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