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衣寺里,霁芒睁开迷蒙的眼睛,她的手脚都被绳子紧紧绑住,她的舅舅费利辉站在霁蔚的前面,嘴角带着邪恶的笑容。
“舅舅,你想干什么!”她大声叫道。
费利辉转过身,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他缓缓走向霁芒,说道,“芒儿乖,舅舅很快就会让你看见你爹那一家子的真实模样,你不用再受他的迷惑了。”
霁芒努力挣扎着手脚上的绳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你只要在这里好好呆着,别出声。”他说着,塞了一块白布在她的嘴里,弯下身子之际,他脖子上佩戴的玉石吊坠掉了出来。
“……唔……”霁芒抖动着身子,心里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那是一条狭长幽深的走道,潮湿而又冰冷,飘着木头的腐朽味道。在路的尽头,一个火把闪闪烁烁地亮着。霁颜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霁颜,我这次要擅自替你作主了。
她手贴着墙壁蹒跚地往前摸索,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地推开门,脸色刷的一变,霁芒瘫坐在一侧,嘴里塞着一块布,她嗷嗷地叫着,表情痛苦。霁蔚躺在另一侧,眼睛还闭着,应该还没苏醒。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站在她们中间,神色愉悦,却是变态的愉悦。过了一会儿,费利辉拾起一支弓箭,对着霁蔚比试。霁颜连忙用力推开门,向着她们奔去。
费利辉听到动静往后转身,惊了一下,“怎么是你?!”继而又摸了下他的山羊胡,嘲讽地大笑道,“霁孟秋还是原来那个懦夫!”
“他不是!”霁颜斩钉截铁地说道,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霁孟秋。
费利辉敛起脸上的笑容,“他还真是养了一群好儿女啊!”
“哼,你这辈子也就只有羡慕的命了!”
“羡慕?”费利辉仰天大笑,“我羡慕他的贪生怕死吗?”
霁颜毫不畏惧,像他这样的人就是心理变态的典型案例,“你羡慕的是,失去乐英的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幸福美满地生活。你羡慕的是,他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你承认吧,你很可悲,可悲到走不出当年的阴影,走不出心里的嫉妒。”
“他是你爹,你当然站在他那边,若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他今日不来救他最疼爱的女儿?”费利辉有点被看穿心事的慌乱。
“因为我,他是我爹,我对他有孝悌之心,我不能眼看着他冒险。霁芒和霁蔚是我的妹妹,我也有责任照顾好她们。如果今天真要以命偿命的话,我愿意换她们。”
“不要,不要。”霁芒哭着拼命摇头。
“怎么了,芒儿,你伤心了是吧,你的爹一点都不在乎你。”费利辉几乎病态地转身望向霁芒,他的语气充满讽刺。
“不是。”霁芒还是一个劲的摇头。
“哦,嘴疼了,是吗?来,舅舅帮你。”他温柔地取下霁芒嘴里的毛巾。
霁芒哭着乞求他,“舅舅,不要这么对霁颜,我求你了。你一向疼我,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伤害霁颜。”
“乐英,你为什么永远都不支持我!我告诉你不要去当捕快,你偏要听那个霁孟秋的,说要去追求你的什么梦想。你被人绑架了,他在你和他之间选择保全自己,还暗自通知了衙门,结果你死于非命。你到现在还没看清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吗!”费利辉激动地摇着霁芒的肩膀,他已经有点精神错乱了。
“舅舅,我是霁芒啊!”霁芒有些担心地说道。
“霁芒?”他像是捉到了一根稻草,“芒儿,你会支持我的,是吗?”
“舅舅,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可你不能伤害我的家人。”霁芒耐心地向他说道,“舅舅,你把我的绳子解开,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家人,我才是,我才是你唯一的家人。”
“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霁颜朝他大喊,费利辉闻言转身,听她继续说道,“你所以为的真相,根本都是假的。乐英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根本就不是因为我爹放弃了她。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你耿耿于怀的地方。你只是用这个漂亮的理由当作借口,好让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恨霁孟秋。”
“你在胡说,你在胡说,你在胡说。”费利辉指着她,面目狰狞。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如果你真要替乐英报仇,我才是你要杀的那个人。”霁颜一步步地靠近他,步伐坚定。
另一边,高奕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自己正趴在桌上。偏厅敞亮,已经是白昼了,周围的人还在昏迷,而他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立刻开始搜寻霁颜的身影。
果然不在。
糟糕,辰时已经过了。高奕顾不上管其他人,飞快地跑出霁府,吹哨召来一匹白马,驾上它急速地往草衣寺骑去。
“姐,姐,霁颜,你快反抗啊!舅舅,舅舅,不要啊,芒儿求你了!”霁芒凄惨的声音传入耳中,高奕立刻撞开门,费利辉的双手正使劲掐着霁颜的脖子,他从衣袖里飞出一把小刀,割破了他的右手,在他松手之际,他飞了过去,一手抱住霁颜。
“没事吧?”高奕的声音幽幽地在霁颜的头顶上响起,霁颜仰头看他,声音有点沙哑,“你醒了?”
“不然你早就见阎王了!”
“对不起。”
“你也通知衙门了?!真是霁孟秋的好女儿?!”费利辉愈加生气,他往后退了几步,掐住霁蔚的脖子,警示高奕道,“不要过来,不然我杀死她。”
“咳咳——”霁蔚终于睁开惺忪的双眼,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惊叫着,“你是谁!为什么要绑住我?”不过很快她的旁光又扫到了高奕,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高大哥,高大哥,快救我。”
高奕把霁颜护在身后,她连忙蹲下来给霁芒松绑。
“我是以霁家女婿的身份来的。”高奕淡然地开口,“只要你放开霁蔚,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你是霁家的女婿?”费利辉怀疑地看着他。
“嗯。我和霁颜已有婚约。”高奕郑重其事地说道。霁颜看着他的侧脸,心弦微颤,内心竟然荡起很甜蜜的波澜。
“霁孟秋人呢?!”
“其实本来霁伯父是要来的,只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在我去追那人的时候,霁颜放心不下,只好先来赴约了。”高奕说着,一边试探地打听,“那人难道不是你派去的吗?”
费利辉果然犹豫了,他皱起眉头做思考状,同时,也放松了警惕,高奕趁机往前一大步,打晕了他,然后扣住他的手。
“快给霁蔚松绑。”
“嗯。”霁颜小跑到霁蔚面前,解开她的绳子。
霁芒走到高奕身边,糯声问道,“高大哥,我舅舅他……他会坐牢吗?”
“至少要一年。”
“一年还算少了,这样的神经病!”霁蔚心疼地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脸不屑地说道。
霁颜看不惯霁蔚的娇气,用力扯了下她脚上的绳子,她“啊”地一叫,然后白了霁颜一眼。
“再白一眼我就把你扔这里了。”霁颜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高大哥~”霁蔚撒娇地看着高奕。
“他是我这边的。”霁颜丝毫没有察觉她在宣誓对高奕的所有权,不过高奕本尊却很受用,投给霁蔚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走出草衣寺后,高奕把费利辉抬到马上,四人只能步行回霁府,想来这个时辰霁孟秋他们差不多也该苏醒了。
“万一他醒了怎么办?”霁颜担心地问道。
高奕轻松愉快地回答道,“这简单啊,把你的迷药给他尝一点不就好了?!”
小肚鸡肠的男人!霁颜瞪了他一眼,偷偷腹诽。
走了几步,霁颜又开口,“为什么刚刚你说的谎,他会相信?”
“首先,我和他套了个近乎,让他觉得我足够了解霁府的事情。其次,霁蔚被绑架一事说明他一定有同伙,而我看到外面的走道只有两种脚印,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你的。所以,我的谎话天衣无缝了吧?!”
“无赖。”霁颜笑道。
高奕点头,“谢谢夸奖。”
霁蔚受不了两人说笑的样子,柔弱地走到高奕身边,右手搭着他的胳膊,轻轻说道,“高大哥,我走不动了。”
“那要不你和他坐一起吧?”高奕指了指马上的费利辉。
霁颜被他的话逗笑,而后又瞥见一旁霁芒伤心的神色,她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她道,“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时间会治愈他的。”
“嗯。”霁芒望着霁颜,无言地点头。
在距离他们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赫然立着一位高大的男子,他戴着紫色的面罩,眼神紧紧注视着高奕的背影。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响起。
——“高奕,我总算是找到你的软肋了。”
——“等着吧,我会让你败得一塌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