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日,霁颜和霁新源都会去紫竹苑,本来高奕还以为会和某人多些时间相处,但没想到,某人多数时间都在陪着莫淮聊天,留下他和霁新源下棋。
“你气色不太好。”高奕下完一颗黑子,看向霁新源。他举着一颗白子,踌躇不定。“去找子启看看吧。”
“嗯。”霁新源应声落子,“到你了。”
“你说女人有那么多话可说吗?”高奕啧啧道,“真不明白。”
霁新源轻笑,“你可以问问霁颜她们都在聊些什么?”
“不了,免得到时候某人嫌我啰嗦。”
“所以这段时间你都没去过衙门?”
“嗯,我全权交给罗阳了。”
“噢……”霁新源垂眸作思考状,两人又重新回到棋盘上。
而另一边的厅堂里,霁颜和莫淮坐在罗汉床两侧,伊女稍稍站远了一些,不过仍处于戒备状态。
莫淮手捧着那个紫黑色的面具,若有所思。
霁颜撇嘴笑笑,“你很喜欢这个面具。”
“嗯,因为它象征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也见过这个面具。”霁颜想起那个戴着紫黑色面具的男人,那个在树林里伤害高奕又救他一命的男人。
“嗯?”
“哎,他不重要,还是说说你那个很重要的人吧。”霁颜弯起眼角,八卦之意溢于言表。
莫淮顿了三秒,然后说道,“其实你可能知道他。”
“不是吧……我们俩的共同好友也就高奕、二哥和田大哥了。”
“接近了。”
“你直说啦。”霁颜受不了吊胃口,“是谁是谁!”
“顾——晓——晟,你知道吧?”
霁颜惊喜万分,“那个男人是顾晓晟?!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是两年前……”莫淮回忆起两年前与顾晓晟相遇的场景。那日她正在奔赴大宛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径时突然被郊外的野蛇咬伤,她摔倒在树旁,看着伤口有黑血涌出。半昏半醒间,一位穿着锦衣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他戴着紫黑色面具,表情冷峻地撕下衣袍的一角,绑住她脚踝靠心脏的地方,然后弯下身子,吸出毒血。
“你……在……做……什么?”莫淮嘴唇苍白,呆呆地望着他,“没……没……用……的。”
顾晓晟没有停止,他的额头渗出愈来愈多的汗滴。明明毒血已经被吸干净,新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
“你……不该救我的。”莫淮神智又恢复了几分。
“我本求一死。”顾晓晟再次撕下一块衣料,压住伤口,然后用剑鞘支撑着站起来,“等我一会儿。”
不久后,顾晓晟拿着一簇红艳的花朵回来,蹲身靠近莫淮,“吃下去。”
莫淮丝毫没有犹豫地张开嘴,咀嚼着那簇红花。片刻,她便觉得血液渐渐冷却,伤口涌出的血液的流速也渐渐放缓下来。
“我叫琥珀,你呢?”
“顾晓晟。”
“谢谢你。”莫淮心存感激地说道,同时抬眸打量着他,却发现他的嘴唇已然发紫,“你没事吧?!”莫淮紧张地问道。
“以后多加小心。”顾晓晟避而不答她的问题。
“我该如何报答你?”
“山水有相逢。”顾晓晟不稳地站直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去。
“后来我让父汗打听了好多有关他的消息,才知道,他当年是因为在姚家贪贿谋杀案中误伤旁人,所以独自离开了南城。可这两年,就再无他的消息了。霁颜,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他会不会已经……死于蛇毒了?”
“不会的,他和田大哥是朋友,又能救你一命,应该是知道医治之术。”霁颜安慰她道,“高奕也在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
“嗯。”莫淮擦掉眼角的眼泪,“其实,他真不该救我的。”她眼底的失意显而易见。通过这些日子的交心之谈,霁颜大致了解了她的处境,也明白了她的不得已。
“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你好过一点。”霁颜调整了下坐姿,继续说道,“娇宠献媚的后宫嫔妃,见风使舵的大小太监,心机重重的兄弟姐妹,水深火热的困狱生活,不是你们王族的常态。很多普通的家庭也是那样,有勾心,也有斗角。但是无论王族还是平民,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取决于自己。”
莫淮露出怡然的表情,她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霁颜,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好想知道若是我抢走了高奕,你会怎么样?”
“呵呵。”霁颜秒变严肃脸,“惹恼了我,我会比你的兄弟姐妹可怕一万倍。”
“噢?”莫淮拿起一块百合糕,细嚼慢咽,然后说道,“眼见为实。”
彼此凝视许久,霁颜率先败下阵来,“我认输。”
莫淮笑笑,又开口说道,“你娘做的百合糕确实好吃。”
“那有没有想过来我们霁家做媳妇?”霁颜眉毛一挑,她见莫淮和霁超年龄相符,应该聊得来。
“别玩笑了。”
“公主。”亚尔跛着脚走进厅堂,打断两人的对话,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瞥了一眼霁颜后,他把锦盒放在桌上,“这是新款钗饰,公主可试试。”
“嗯。”莫淮把锦盒推到百合糕的一边,然后看向亚尔,“使节的脚还好吧?”
“只是扭伤,公主不必担忧。”
“使节注意休息。”
“嗯。”
亚尔走后,霁颜示意莫淮凑过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就是罚你禁闭的人吧?”
莫淮点了点头。
“你前天不是说想出去吗?”霁颜用食指扣了扣桌子,坏笑道,“我想我有办法了。”
“真的?”
“嗯。”霁颜自信地挑眉说道。
莫淮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霁颜,认识你真好。”
延中大道上,四位身强体壮的轿夫抬着一顶华丽大气的轿子稳步前行,轿梁是金色双龙戏珠的纹路,轿帘是金色飞龙腾云驾雾的图案。
“前面府邸停轿。”一直跟在轿子旁边的那个男人吩咐道,他身着石青锦袍,通身有五条金线绣蟒,腰带上面挂着一块令牌。
闻言轿夫便往边上靠近,在府邸前缓缓停下脚步。待轿落稳后,那个男人上前一步拉开帘子,里面弯腰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一身华服,气质高贵,神采奕奕。一阵微风过后,宝蓝色的衣袂被微微吹起。他望着面前这座壮丽的府邸,摸着大拇指上的碧珠玉环,嘴角隐隐有道笑意。
“王爷——”穿着石青锦袍的男人跪下身子,郑重地行礼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