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妇人讲述,聂尚站起身来对着妇人行了一礼。
妇人惊慌,不知为何,聂尚便起身解释道当年之事。得知丈夫是为保护聂尚而死,忍不住眼泪直流,知道对方小王爷身份,自己丈夫也是职责所在,便强忍悲伤说道:“先夫也是职责所在,小王爷无需自责。只望小王爷能可怜我一家,看在先夫誓死保护之情上,能救我一家。”说完便要跪下…
聂尚连忙扶起妇人:“夫人放心,聂尚责无旁贷。此事之后你们就在燕京住下,他二人我自当视为兄弟待之。”
又问了兄弟二人姓名,聂华乃是军旅出生,并未读过书,起名也是随便起的。本来想要在司天监找个先生给起个好名字,但没想身死战阵。瘦点的少年的是哥哥,叫聂大。胖点的是弟弟,叫聂二。
聂尚想了想说:“如若夫人不嫌弃,以后他兄弟二人便跟随我吧。”
妇人知道这是想要补偿他们一家,又要跪下。聂尚只得再次扶起。看着狼吞虎咽的兄弟二人,心中甚是愧疚,打定主意要善待这一家人。又觉得聂大聂二着名字确实不好听,就想了想说道:“我就擅自做主,给二人起名。哥哥就叫聂止,弟弟就叫聂戈吧。”
起这个名字就是要提醒自己,要如同对待自己的本命兵器一样,对待兄弟二人。
兄弟两人抬起头来,懵懂的点了点头。
两兄弟食量极大,不过片刻功夫第二桌饭菜也已吃完。聂尚估计两桌大概够普通十人食量,不禁惊奇。
“他兄弟二人,至出生起便特别能吃。”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天色渐晚,还不见张荃回来。聂尚也心知对方得到消息,估计也打听了自己身份,几人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便想叫少女带母子三人离开,自己在此独自等着。
小兰有些不放心,怕聂尚怒极就出手杀人。就算是小王爷身份,随手杀人也损王府的名声,而且对方还是司天监官员。正要劝聂尚一起回去,此时门外进来一行人,为首的聂尚认识,司天监大统领方泰,后面压着一人,反绑了双手。
方泰进来后只是苦笑的对着聂尚,然后跪下:“请小王爷责罚,属下用人不善,让司天监出此败类。”
聂尚摇了摇头道:“此事应该与方叔叔无关。”便扶起方泰。
猜到被绑之人就是张荃,便朝对方走了过去,少女有些紧张的跟上,怕聂尚忍不住当着众人杀人,对方毕竟是司天监官员,虽然有错在先,但不经审问就这么出手杀了,不但不合律法,也会让司天监众人对王府产生抵触的想法。
聂尚没有出手,只是看了张荃一眼说道:“没想到你倒是聪明,先去请罪。不过也别想我就这么放过你,先去给聂华夫人请罪,然后跟着燕京捕快去燕京衙门,把你做过的龌龊之事就交代一遍。不要想着找人说情,我不杀你已经是你命大。”
听闻聂尚答应不杀自己,张荃松了口气。这个小王爷自己是实在不敢惹,上午打的暗卫统领雷焕下不了床,众人才通过跟着荀越一起游历的暗卫口中得知,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小王爷可不是善茬,六年里不论是马贼,山贼,还是海盗,死在他手上的可一点都不少,就算幸运未死的,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更有中了断子绝孙脚的,一辈子就算活着也不能人道,比死还难受。自己虽然犯的不是小罪,但绝不至死,就算摘去主薄之职投入大牢,也还能留条性命。
然后连滚带爬的到了妇人身前,苦苦哀求妇人放过。又说自己当日确实财迷心窍云云…..
聂尚看的烦躁,便喝止张荃,说道“把你该还的都还上,跟着捕快滚去燕京衙门,不要让我知道你找人求情,要不然就算你在燕京府衙之中我也不饶你性命。”
张荃连忙磕头,喊管家拿出银两交于妇人母子。然后自己就跟着捕快去燕京衙门。
聂尚又嘱托方泰找来马车,载着母子三人回到王府。
安顿完三人,聂尚也饿了,但已过了晚饭时间,小兰只得让厨房另做。
只有二人吃饭,少女眼中满是心疼的看着沉默吃饭的聂尚。聂尚回过头,二人四目相对,伸出手捋了捋少女有些散乱的头发,少女也未躲避,只是一直看着自己,双眸清澈,仿佛要滴出水来,又顺势轻轻抚了抚少女脸颊….
“姐姐不要担心,尚儿并不是弑杀之人,张荃也罪不至死,尚儿只是气愤难平,….姐姐莫傻。”
听聂尚说自己傻,少女嘟囔下嘴,回了一句:“尚儿才傻。”便装作不再理他,低头吃饭。知道聂尚没有因此产生心结,也便放下悬着的心。
聂尚只是微笑,也不还嘴,夹着少女爱吃的菜,放入对方碗中。
聂从文深夜才回到王府,书房中聂尚正在看书,小兰也在旁边无聊的翻着书,但是眼神却全在聂尚身上。
见聂父回来,小兰赶紧起来,有些局促的看着聂从文,低头轻说了句:“我去沏茶。”便跑了出去。
聂从文有些奇怪小兰今日的举动,平日里的小兰做事果决,很少露出小女儿姿态,今日这是…..
聂尚起身对父亲行礼,然后恭敬的说道:“父亲,我将来要娶姐姐过门。”
聂父有些愕然,只是微微张着嘴,看着自己的儿子。
聂尚见父亲没想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一口回绝,也是有些奇怪,父子二人就这么沉默的互相看着…..
缓了一下,聂从文失笑的说道:“我以为你会质问张荃之事。”
“当时父亲在外征战,聂华家人又在延安府,父亲不知道正常。”
聂从文满意的看着儿子:“今日你处理的还算妥当,不负恩情,也不违国法。也没有心中抱怨,看来六年游历,你真的长大了。”
“这几年游历,见过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开始之时还有将他们全数杀尽的想法,只是越是思考,越觉得所谓杀尽天下贪官,只是百信的幼稚想法。又经师傅提点方才明白,太祖,皇帝爷爷与母亲大人他们的慈悲胸怀。”聂尚平静的看着父亲,此时聂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因长期操劳,双鬓已生白发,但长居高位,风采却是依旧不减,还是那么帅……
“也非全是慈悲胸怀,兼有保护皇权之意。人非圣贤,皆有私心,帝王也不例外。不过大越几位帝王确实都是胸怀百姓之人。要不然先帝当年也不会如此愤怒于世家所为。”聂从文感叹的道。
当年王安石变法之初,确实颁布了多项利国利民之策。只是到了执行之时,世家文官们就让变法换了味道,最终西夏入侵边关之时,大越国库尽然拿不出一点银两,只得提高赋税以求出兵饷银粮草,没想到只是稍加赋税,那些文官与世族联合,偷加税银,逼得百姓抵押田地,弄的民不聊生,反叛四起。
后来颁布的变法又触犯世家利益,干脆执行不了,先帝大怒,连杀几位尚书,甚至关押了当时的左相司马光。但是形势依然没有好转,世家联合抵抗变法,先帝最后郁郁而终。天启帝继承皇位之初,一度出现无人早朝的状况。最后由聂尚母亲提出先停止变法,重用世家文官,以开国六姓里的钱家,刘家为主导,在江南之地鼓励行商,以资内库,方才渐渐安稳朝堂。
然而又有世家不甘心者,勾结西夏妄图分裂西北之地。导致聂尚爷爷与大伯被困太原,最终战死。太子也身处险地,最后还是聂尚小叔聂从武带军奋力突围,保全了太子,自己却身死阵中。
“不管是百姓,还是皇权,都被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间,深受其害。世家不除,大越难安。”聂从文感慨道。
“其实若是遵从儒家治国,不过几百年,世家能安宁。”聂尚轻轻的说了一句。
“那百姓怎么办?以儒治国,不过愚弄百姓,割其血性而已。世家虽然安定了,但他们对于百姓依然不会心慈手软,若到灾年,还是要出卖土地,甚至卖儿卖女。若是遇到大灾,易子相食也不是不可能。再说百姓若无血性,那北蛮入侵又如何抵挡?你也去过边关之地,应该听说过草原之人打草谷之说,史书中更有“两脚羊”的记载….世家文官甚至皇族都可以逃,那百姓往哪里逃?”聂从文语气已经有些严肃,生怕儿子生出与世家子弟一样自私的想法。
“尚儿知道,只是随口一说,父亲不要动怒。”聂尚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