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终年都是毫无特色的,泛着微黑发黄光泽的土地上,忽然间自其上绽放出一片放射着妖异红色光芒的巨大花朵,就如同传说中的彼岸之花一般,猩红慑人却转眼即逝。
雅典娜顾不得怀中苦苦挣扎的小女孩,光是用手里那块已经是“满脸风霜”的盾牌抵挡着来自那彼岸之花绽放开来产生的气浪,就已经让她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事了。
联盟军的营地和王国军交战的前线战场虽然也有着上百里的距离,但这并不意味着远在前线奋身杀敌的那些战士们就没有注意到这天地之间突然爆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就算只是一瞬,但那毕竟是从联盟军的大营方向上传来的。
此时,除了那些只知道服从亚瑟命令的傀儡军还在不知疲倦的前进和挥动武器之外,无论是王国军还是联盟军,从小兵小将到统帅大将,甚至是骄傲无敌的王国君主亚瑟,都面带不解之色的看向那个令他们从心底感到一丝极淡的恐惧的方向,虽然这种没来由的恐惧淡得不被他们承认。
比卡特里和桦兹脸上都带着那种难以置信的神色,就连另一边一向不苟言笑的西非波图,此时的脸上也尽是疑惑不解之色,只不过,可能是由于他平日里实在是太不善于表露自己的内心想法,使得他的这个表情看起来仍然显得十分的生硬,或者,不如说是······难看?
在这些联盟军的几个核心人物心里面,早已经是一副如同吃了一盘白糖杂酱馅的包子一样的感觉——什么鬼?!
这就像那些黑帮片里整个帮派都出去和对方火拼,却不想老窝竟然被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给端了一般。
那朵忽然之间绽放开来,却又在眨眼之间消逝而去的彼岸之花,在给所有在战场上的战士们带来震惊的同时,也给诸如比卡特里、桦兹一类的强者带来了无以复加的悲愤之感,因为那朵绝非寻常的妖异巨花所出现的地点,赫然就是他们联盟军的大营啊!
后方大营出事,让这些直至刚才为止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继续拼命的联盟士兵们,真正意义上的产生了退意,就像被端掉老窝的黑帮一样,会因为在心里产生某一种极不安定的因素而在和另一方的火拼中渐落下风,甚至最终被对方屠戮。
虽说用兵者都知道诸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类的战场对敌之策,但明显,现在这种情势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上,联盟军都已经是离油尽灯枯没有多差别了······
“西非波图!你的马跑得快,你去通知里提亚,让她将我们的后军做前军,尽快撤退!等等,别往原来的营地方向撤了,改变一下路线,往多纳河岸边撤!”
“快去!我和桦兹给你们争取时间!”
比卡特里持缰勒马,豪气冲天的对正在犹豫的西非波图大喊道,后者一听,稍稍沉吟一阵,双腿一夹坐下的马腹,朝着在军队中后方的里提亚所在的地方奔去。
“里提亚,桦兹传令,后军做前军,撤回营地!”
里提亚只是稍稍一愣,立马对着身边的诸位副将如上述一般传令,只是聪慧如她,都不曾想到西非波图对她说的这番话竟是和桦兹的本意截然不同。
联盟军对于新收到的命令,脸上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欣喜之情,已经在这个令他们生出惧意的战场上看到太多的同伴以不同的惨状死去,即便是从军多年的那些老兵,看惯了生死的他们,也没有从这种阴影中感到释然。
里提亚并没有向西非波图询问过多的战况,她又不是没有长着眼睛,再说了,刚才那阵动静确实是从大营的方向传来的,也不难理解桦兹所说的撤回大营这种决断。
联盟军此刻正分成两拨人马,三分之二在西非波图和里提亚的率领下全速撤回大本营,另外的三分之一则是跟随着桦兹和比卡特里一起仍然奋战在最前线,替另外三分之二的战友争取安全撤退的时间。
那阵恐怖异常的气浪逐渐平息之后,雅典娜和躲在她身旁的熊稍稍探出了头,看着面前被爆炸夷为平地的联盟军的营地,两人的眼神里都是说不出的怪异和惊讶,甚至是······难以置信。
因为她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都是你!为什么不让我阻止他!”
愤怒到了极点的熊,全然不顾自己的小身板是否能真的抓得住雅典娜的衣领,她第一次在意的那个人类,第一次真正有了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的那个家伙,很可能已经在刚才的那场恐怖的爆炸中殒身,她又怎能不愤怒?
雅典娜被熊的质问声震得眼神一阵涣散,浑然不觉对方摇动着自己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大。
“不会的······”
“难道你是瞎了吗?!你这个!你······”
忽的,熊止住了喝骂雅典娜的话头,小小的身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类的死在自己的心目中居然还能产生这种感觉······
她很愤怒,但,更多的是难过。
脑海里不知什么时候又一次出现了刚与白起相遇时候的场景,那个被如同散发着天空的温度的蓝色铠甲包裹着全身的家伙,那个第一次卸下那身铠甲,露出了一副孱弱却又仿佛不谙世事面孔的青年,那个一脸病态,身形瘦削,却有着一身极具别样美感的肌肉线条与散布身体各处的伤痕,时而会隐隐散发强大气场的家伙,以及那个偶尔会用一种很色气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的······
那身猩红的铠甲,仿佛燃烧着来自地狱的业火,沉默无言却又充斥着暴虐死亡的气息。正如同他那时候毅然决然,却又满含无限温柔的眼眸一般,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似乎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柔······
温柔到足以颠覆她这近二十年来对人性的解读,温柔到足以给他自己戴上一副充斥着罪念的枷锁。
温柔,是罪。
他和她,本应该是最不应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彼此的温柔,牵动了彼此命运的齿轮,而这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很难再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