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独自隐在花林里的身影，正是多日前在游船上救过语兮的翩翩公子，段渊痕。
一人一骑，更没有什么包袱，显然也是短程出行。或许是从别处归来，或许是去往别处，又或者，他是故意等在此处，为了见什么人，为了达成什么事儿。
语兮记得，段渊痕曾提到过，他并非卫京人士。奈何语兮也从未离开过卫京，听不出其中口音，更没法儿得出定论。虽然没办法确定与这位段公子的相遇都并非偶尔，但往往仅仅一个直觉，就可以支撑女人所有的判断。
段渊痕扫了眼眼眸放空的语兮，拱手还礼，“侯爷客气了。也是在下荣幸，总能遇到侯爷携夫人出游。”
回神的语兮转眸淡淡一笑，微微蹲身，“段公子这话可就玩笑了。”起身四望，双手一摊，“此处早已离开卫京，妾身与侯爷身后更未见马匹。公子若认为这是在出游，那么妾身想请问公子，我们之后该如何回去呢？”
段渊痕闻言扬手轻拍，“夫人真是妙语连珠。在下也是刚从玥城返回，不意碰上了前往春猎的圣驾，这才躲到这花林里。”
“段公子的确挑了个好地方。”祁轩说着看了眼段渊痕含笑的眸，“本侯也是偶然发现此处，借春猎的机会，特地带内子过来看看。”
“方才我还担心，若是来的是巡视的侍卫，将我当作可疑人员要带回营地可怎么好。如今看来，幸好没有躲开，才能与侯爷和夫人撞个正着。”段渊痕淡淡笑着，毫不越礼地将面前女子的装扮烙进眼底。
祁轩眼眸一转，视线和转开的段渊痕对上，勾唇一笑，“段公子是生意人？”
段渊痕闻言抿唇一笑，“是，刚谈成了一笔不错的生意。”
“那倒要恭喜段公子了。”祁轩笑着接口，稍稍垂眸看了眼神色舒展的语兮，黑眸里闪过什么段渊痕没想去探究的东西。
疑虑悄悄散去，语兮扬眉看着面前的男子，“看来段公子的生意做得不小，想必也去过不少地方。”
段渊痕将视线随即转向语兮，唇角挂笑，“闲暇无事，段某也常四处游历，确实有发现很多不同的美景。”段渊痕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语兮身上，在他看来，这位卫京中的女子，也是他眼中众多的美景之一。
素雅的她如白梅纯净冷艳，艳着的她如红梅娇艳迷人。像是有感而发一般，段渊痕忽而轻轻道，“看到夫人，倒是让在下想起了自己的小妹。”
语兮盈盈一笑，“听公子的意思，妾身与你家小妹相像？”
段渊痕随即摇摇头，“只是这样立在一旁给人的感觉罢了。我家小妹并不好静，总是爱闹腾，不像夫人这般稳重。”
“公子何不直言是妾身不够活泼呢？”语兮偏了脑袋，抬眼看向一直没有插话的祈轩。
祈轩轻轻拍了拍语兮的脑袋，“都夸你稳重了，还嫌不够吗？”
语兮调笑的看着祈轩，忽然凑近祈轩的脸，呼出一口气，“你觉得呢？”
身后的段渊痕不由笑出了声，“看来在下对夫人的认知的确有所偏差。”
祈轩正了正色，轻轻移开语兮的脸，伸手刮了下她光洁的鼻尖，黑眸看着段渊痕道，“兮儿被本侯给惯坏了，倒是让公子见笑。”说着抬眸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我们这就该回去了。段公子若不嫌弃，朝东有条小路能绕回京城，便不必一直在此回避圣驾了。”
段渊痕闻言拱手谢道，“多谢侯爷提点。”
祈轩笑笑，并没有再接话。语兮回身微微福礼，“那么段公子，我们就此告辞了。”
段渊痕微笑着再次拱手，祈轩便领着语兮转身朝回走去。
......
“这位段公子的背景，你有去调查过吗？”直到走出花林外稀疏的树林，语兮这才轻轻出声问道。
黑眸里有些预料到的无奈，顿了顿，“查过了，但除却他非本国人士，别的消息都没什么大的意义。”眼眸淡淡，祁轩侧首追问，“你也怀疑他？”
“总不能真的那么巧，他每次都恰好出现在皇族身边吧？只不过......”语兮眯眸摇了摇头，“感觉上他似乎没什么威胁，但如果他的生意不是我们寻常理解上的那种生意呢？”
“你想到了什么？”
“......比如他实际上是个传话的媒介。”
祁轩眯眸顺着语兮的思路考虑，“你的意思是，使臣？”
语兮的脚步稍稍顿住，“也许是我想得太过复杂，但如果......”
“我觉得不对。”看到语兮诧异的眼眸，祁轩立即解释道，“如果他真的作为使臣与老六或是任何一位皇子达成了协议，那他应该也知晓我与他们的对立关系，不应该这么直白地将‘谈成一笔不错的生意’这样的话说出来。”
语兮稍稍细想，祁轩的话确有道理，那么如果......“会不会这话只是虚晃一枪？他其实是想暗示你与他接触，以便你们多方竞价，让他的主子获得最大的利益。”
祁轩心下不由稍稍放心，面上却点头道，“这个思路确实也值得考虑，我会先交代钟鸣关注他的后续动向。”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穿过了在营地里来回巡视的侍卫队。营帐已经搭建完毕，能看到仆役们正忙于上菜，最大的那顶营帐时不时还有人出入，想必皇帝还没有移驾入内。
眼尖的钟鸣很快来到两人身侧，简略说了几句营地的状况，正要引两人入帐，语兮就听祈轩低低地将他们方才讨论的事儿吩咐了下去。钟鸣的神色有些意外，但看了眼语兮后，还是依言领命，先行退下了。
语兮举目四望，一时也没有看到怜儿和品铭。为免怠慢了皇帝，就准备跟着祁轩先入营帐候着，还未抬步，祁轩忽而拦在自己身前。微微诧异，“怎么了？”
“你的簪子有些歪了，流苏上挂了些发丝，先别动。”祁轩说着，已经毫不顾忌地抬手帮语兮整理起来。
语兮本想说不用，但看男人认真整理的神色，一时也不愿打断他。微垂了眸子，感受着男人轻柔的动作，竟生出些眷恋的感觉。
祁轩细心地整理着语兮带着微香的发丝。他知道附近有谁在看，他也并不介意让他们多看看。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这次春猎，他必须......
发上那人的手指稍稍移开，想必是已经整理好了。语兮微微抬眸，就见祁轩朝后退开，似乎是想要确认自己的成果。才要开口说话，就见祈轩身后走过一个正被婢女搀着的女子。那两人说着话，谁都没注意到侧面正退后的祈轩。情急之下，语兮一声惊呼，“小心！”
祈轩到底是习武之人，早在语兮神色微变之时，就已旋身去看身后的情形。奈何那姑娘许是被语兮的话音惊到，反而像是没踩稳一般就要歪倒下去。
眼见那婢女也是猝不及防地要被她扯倒，祁轩忙伸手拉了一把。待两人站稳，淡笑关切道，“没事儿吧？可有伤到？”
那一旁先站稳的婢女倒是心直口快，“你一个大男人当然没事儿了，没看见我家小姐差点儿就摔了吗！”
几步来到祁轩身侧的语兮正要查看男人方才拉扯的手掌可有被划伤，听得那婢女这样的大呼小叫，不由转首多看了两眼。
说到底，她家小姐还未开口，小丫头就这么没大没小的开始斥责。且不说这不是在他们的府邸，单就春猎这一背景，遇见一个未着劲装的男子，不好好表现还去责问对方，难道这是世家小姐们新的引人注意的方式？
“若藕！别乱说话。”那小姐厉声斥责了一句，避开那名唤若藕的婢女的搀扶，定了定心神，这才抬眸看向语兮和祈轩，叠手在前，蹲身行礼，“臣女杜清，见过燕平侯和夫人。”说着朝后一瞥，“若藕不懂事，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