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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又是何梦,离人之悲

在无尽的黑夜之下,芳草的气味携带虫鸣牵引着尹无耀的魂魄,点点荧星活泼地跳动在林间,迎面而来一盏明月,如白玉盘点缀星河。

“又是一场梦?”尹无耀感到周身洒脱,如同浑身都是力量,他轻轻一跃,便飞身上了一棵几层阁楼高的老树。身法一直都是他的优势,没有任何人教导他,他也没有修炼过任何斗技,便能徒步山丘,纵身五岳。

年少时,这曾是他受父亲和导师喜爱的原因之一,父亲是加玛帝国的勇武战士,年轻有为的大斗师强者,在特兰城中叱咤风云,挥手之下执掌数百精英。他的导师李仇是父亲的朋友,特兰城中有资历的军事教头,二人曾一同出战疆场,无耀的父亲还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们好得像铁哥们儿一般。

不仅如此,尹无耀在修为上也是天赋极佳,年仅十五岁时,便是突破了斗者,此后的修为更是层层猛涨,两年之内就成为了五星斗者,比起李仇的其他弟子,尹无耀实在是太出色了,因此两位前辈一直都将尹无耀当做新一代的希望,是最有可能接任自己甚至超过自己的存在。

但是,当父亲随军出征远方后,一切都变了。

向着月亮的方向走去,尹无耀逐渐地走出森林,来到了一个熟悉的院落,三尺小道,两丈亭阁,正院是一座庄严的大厅,檐牙高啄之间,遒劲有力的书法写在正门大牌上:“李氏武堂”。

“特兰城?”尹无耀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他年少时最常来到的地方,他的导师李仇的演武堂。本来这是一个亲近的地方,但周遭的气息却变得冰冷起来,寂静的夜幕,略微有些泛红。

霎时间,他听到了熟悉的哭声自大堂传来,一个慈祥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心间,那是他的母亲。尹无耀连忙奔向大堂,只见自己的母亲跪在大堂中央,面向李仇不停地磕头地面砰砰直响,尹无耀的心也砰砰地痛。

“你的儿子已经是个废人,留在此处有何用!”李仇坐于大堂正座,一手端茶,神情严厉地望着尹无耀的母亲。

“李大哥,求你留下无耀吧!就看在您和我家夫君多年的情分上。”母亲依旧不停地磕头,哭腔连绵。

尹无耀站在这里,双拳不禁紧紧地握了起来,手臂上的血管依稀可见。

“看在他的情面上,我已经留了尹无耀两年了,没想到他还是这般寸步不进!”李仇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口齿凶恶地说道,“那个家伙出征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怕是早就战死了吧!把自己的废柴儿子扔给我,是有意败了我李氏武堂的名声吗!”

“李大哥,无耀他的斗气丧失一定是另有原因,这不是他根骨的问题,也不是他不努力呀……”

“别说了!来人,送客!”

李仇打断了无耀母亲连绵不断的解释,挥手招来身边弟子,将无耀母亲轰出李氏武堂。那几个弟子面带嘲讽,并未顾及无耀母亲的长者身份,走来便是粗暴地将她拖向大门。

无耀再也忍不住了,径直来到自己母亲身后,一脚踢向了其中一个弟子,抬腿之间携卷着无尽的力量,那是他毕生的修为。

那个被踢的弟子不屑地一挥手,轻松地挡下这一踢,反手又是一掌,尹无耀只觉胸口如巨石猛砸,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地板之上,多了几条裂缝。

“你现在已经不是斗者了!小小的五段斗之气,孱弱的三脚猫罢了!”

尹无耀摔在地上的那一刻,看清了这个弟子的模样,那是他斗气丧失后,羞辱他最激烈的同门,李仇最爱的大弟子薛辰。薛辰不过是三星斗者而已,要是尹无耀在巅峰状态,薛辰绝对挺不过尹无耀的十个回合!

“薛辰,以前我可以在你之上,以后我也一定会追回来!”无耀毫不客气地喝向薛辰,却换来薛辰的一巴掌。

“宵小之辈,无奈叫嚣而已。”薛辰一巴掌之后,随即又是一巴掌,尹无耀脸上火辣的同时,一粒牙齿携带着血液掉落到地面上,薛辰扇人耳光,竟然还携带着斗气,这般狠辣,真不愧是李仇这忘恩负义之人所调教出来的弟子!

“别打了,你打我吧!”

无耀的母亲跪着爬到无耀面前,阻挡着薛辰。但没想到薛辰真的落下了一巴掌,锋利牙齿间所带着的奸笑,令人毛骨悚然。母亲脸上清脆的响声,刺骨地回旋在尹无耀耳畔,这可比薛辰打自己还要难受!

“薛辰,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魔鬼!”尹无耀站起身来,再度击向薛辰,但是这些都是负隅顽抗,薛辰如同利剑一般的手迅速来到尹无耀腹间,凝固在了距丹田一公分处。

“剩下五段斗之气也不想要了?”薛辰轻蔑地看着尹无耀的眼睛,这时的尹无耀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好像不敢再前行一步了,若是他执意和薛辰纠缠,他可能会赌上自己的一生。

但是,一种执念在告诉自己,士可杀,不可辱!

尹无耀收回了恐惧,义无反顾地击向薛辰的面门,一命换一命,他扇母亲这一耳光,绝对不能这么算了!他精准地击中了薛辰的左眼,但在薛辰血的惨叫中,尹无耀的小腹被指尖洞穿,尹无耀一阵剧痛,浑身一颤,地面如黑洞一般爆发出沉重的吸力,让他向后倒去。

砰地一颤,尹无耀倒在了一片松软之地,这时那些剧痛和阴森恐怖的气氛都消失殆尽了,回应给他的是芳草的幽香。果然又是一梦,他依旧躺在藤屋的床上。

梦里,他义无反顾地和薛辰以命换命,但是回忆起现实,他好像是怕了,在薛辰的凌厉眼神下,他好像怂了,带着母亲,揣着屈辱,如狗一般爬出了李氏武堂。

此时狡黠的月光正轻柔铺洒在藤天顶上,一朵紫粉色的牵牛花端似乎染上了一滴琼浆玉液,娇脆欲滴。

月光过处,生生的尘粒就如阵阵萤火虫,在光线上布满游离的光点。一只迷路的蜻蜓飞进藤房,唰唰地煽动翅膀,扰了这深久的宁静,这才让尹无耀从梦魇中渐渐走出。

尹无耀翻了翻身,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动了,虽然肌肉依旧酸软,但至少不再疼痛。他挪开身上盖好的被子,想要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正好看到了看到了睡着的紫芊梦,这个俏女正背靠藤墙而坐,玉手搂着一双细长双腿,玉膜的下巴搭在膝盖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玉面洁白无瑕,任是如何矜持的男子,都会因这样一只俏女而呆望许久。

尹无耀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急忙向四周一看,整间房只有一张铺,紫芊梦把它让给了尹无耀,自己只好睡在墙角。

刚刚起身时,体内气血的压迫直上尹无耀的头顶,几乎要从太阳穴溢出来。他一手压着自己的天灵盖减轻疼痛,一手紧捂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扰到了那温柔的女子。汹涌的疼痛憋在身体里上下涌动,令得尹无耀紧闭双眼,却依然直淌冷汗。

终于忍过了那来自全身,径直钻心的疼痛,一阵痉挛之后,嘴中呼出一口带血浊气。他低下的头再度抬起,目光望向墙角的紫芊梦。

紫芊梦静静地席坐窗下,清风拂过窗间,只见一株青藤轻轻飘起,飘飘然落在紫芊梦头上,好似在轻抚其头一般。

尹无耀僵硬地站起,抱起被子,生疏的走到紫芊梦跟前。他望着紫芊梦,想着帮她把头上的藤条弄开,帮她盖好被子。然而他只是一直想着,想着,却没有真的那么干,他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他情不自禁地望着紫芊梦,竟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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