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城大旱,赈灾银两被贪了个干净。所谓赈灾粮只是些石子麸皮,筛完之后留下的米面根本没有多少。
皇上被奸臣捂住了耳朵,还以为旱情早已平息。其实这百年难遇的大旱之下,邹城三万人只剩下不到七分之一。此事发生不到两月,杨伦家中就断了粮。
大户家中也缺粮啊,没人愿意去接济她人。这样的年月,大家饭都吃不上,谁还去供着你一个塾师?
杨家三个孩子,只一个成年的,在家中备考。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全家都得饿死!
“是刘姿她们把你接出来?”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我的夫郎,女儿,没有他们我活不下去……感谢刘家,替我照顾他们。”
“……”怪了,刘家在燕城,你在邹城,她们是怎么……
还是,不简单。
但应该也问不出来别的了。
“呐,这茶壶对你应该很重要吧。”她坐下来,问。
“嗯……这是他做的第一个壶。”她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您的……夫郎吗?”“嗯,他很喜欢这些……”
沈英病重时,杨伦不是摔了一个茶壶吗?那是沈家放在桌上的瓷茶壶。后来杨伦对此表达了深深的后怕——她用那个用了十几年,一下子摔碎了,她夫郎可不弄死她?
别看那茶壶很笨很粗拙,那是上好的紫砂捏的,算得上是杨家夫郎给的定情信物了——他们是“青梅竹马”呢。
“家母爱品茗,我从小就同她一起坐在茶桌前,他为我,去学了烧制茶具……”
艹,被秀了一脸恩爱是怎么回事!
沈·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英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啊不并没有崩人设啦,我们温润如玉的沈英怎么可能骂人呢,哈哈。
她进到房间里,看见认真学习的自家孩子,内心特别欣慰。
“学得怎么样了啊?”
“都会了!”
“乖。”沈英教他的,其实都是些基础的简体字。
她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
“阿云啊……”
“嗯?”
“有没有觉得寂寞呢?”“没有啊,妻君每天都有陪我。”
“但是,还是会想要交朋友的吧?”
“不,不想。”
他很开心很干脆地回答着,让人很是惊奇。
“为什么不想呢?”
“为什么要想呢?我有妻君就行了。”他说完,摇摇小腿,继续练习。
别看他这样,其实他很忙的——要做饭,然后去练习绣花,还有练字,晚上要学习……
沈英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沈英沈云与其她人在共同学习中共同进步,多么和谐啊——
才怪嘞。
“十六!你把烧饼给我放下!那是我的,我买的!”余裕大喊着。
“谁抢到就是谁的啊!”十六叼着烧饼,拔足狂奔。
“诶!”她腿脚之间带起一阵狂风,吹散了沈英堆在院里的字画。有一副向杨伦飘去,她伸手挡住,茶杯里的茶液撒了出来,正好掉在沈云衣服上。
一连多日,皆是如此。
生活。
“妻君,这个字怎么念?”
“q——i——”
“三声,起。起来,起开……”
“起床气的起吗?”“嗯,对。”在沈英严谨认真的教导下,沈云不止学会了字母音调,还可以流利说出和领会各种现代的流行词语和各种梗,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些字,也是你……”王伦将她扯到屋外,“你怎么能这样?”
“啊我觉得这样简单一点。”
是变简洁了——杨伦这么想着。她很早就发现了,只是现在才提出来。
一张纸,上写简体,下写繁体,顶格写拼音,字后接着词语和例句。
“这先人传下来的字,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如果能推广的话……
“放心吧,先生,我都明白——这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沈英的声音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相信她。
她看着王伦面上义正言辞,恳切的想劝她迷途知返,心里却纠结万分的样子,心下好笑。
“沈云那孩子,学不会什么东西的。这白话文他用着正好,给他图个乐罢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会的话,也是一种阁中之乐呢。”
故意猥琐一笑。
看上去会竟还有些痞帅。
“没大没小!这……”
这种文字若是推广的话,真的能造福文坛……真的要就这样子……
沈英看着她,笑而不语。
你啊,就这么由着我吧。
······
阳光正好,沈英俩又上了街。
沈云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个字认认,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又不认识,很是失望。
小小的怨念被她察觉,问:“怎么了?”
“那个字我不认识……什么意思啊……”他没有用手指,而是用眼神示意她去看。
沈英一瞧,繁体,他可是不认识!
“那是‘鉴赏’的‘鉴’。”
“‘镜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