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航线原因，被丢到医院附近的新手应该也不会太多。江淹把车开进安全区之后，几人就下了车，鱼贯而入钻进了医院大楼。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个世界的物理建模确实强大到超乎顾盼的想象，一迈进左手边的医院大楼，顾盼的鼻端就嗅到一股极为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这也太真实了吧……该不会，这里真的曾经是医院，真的有病人在里面住过？
Seven到另一座大楼的顶部放哨，他们虽然是卡着毒圈的边进来的，但一番搜查之后，医院的两栋大楼里并没有什么人。江淹原本还想搜不远处的三个仓库跟太平间，却被顾盼拦了下来。
从医院两座大楼的顶上，可以清楚地观察到仓库跟太平间的情况。一旦有人过来，发挥瞭望作用的Seven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这种战术比较稳妥，因为医院的中心位置，这里足够顾盼他们再支撑到下一次毒圈缩小。如果大三仓里有人，江淹过去就等同于是打草惊蛇。因为毕竟顾盼他们只有四个人，一旦确定要打阵地战，他们的人手只够控制大楼楼顶，手根本伸不到大三仓去，没必要多此一举。
况且，还有一种战术，叫做守株待兔。
顾盼不清楚其他新人会不会想到往这里来。可最起码，侮辱了姜嫚的那三个人渣会来。江淹开车开得极快，又走了许多抄近道的野路，他们理应是会比那三个畜生到的早一些的。顾盼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让那三个人渣的生命在这里彻底终结。
这样在楼顶上蹲着，其实是一件很考验耐性、很令人焦躁的事情。江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开始拆卸他手中UMP9的弹匣玩儿，顾盼有点无奈地警告江淹：“别以为这里就绝对安全了。你忘记上一会居高临下的无极之队里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了？”
江淹打了个寒颤：“那还不是你跟Seven哥厉害，偷了他们的屁股。再说，我怎么会忘嘛，那女人可是接连死了三次……”
话是这么说，江淹还是老老实实地装好了弹匣。
程展眉却沉默的多。不过她原本就是内敛的性子，话本来就不多。顾盼也没在程展眉身上投入太多的目光。小姑娘轻飘飘一句话令江淹羞愤欲死之后，就没再开过口，一直沉默地跟在顾盼身后，怀中抱着一把快有她高的十字弩。
顾盼也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程展眉偏偏喜欢这种乍一看没什么用的十字弩。可喜欢什么武器是程展眉的自由，程展眉也没有因为要用十字弩而放弃佩戴别的枪，顾盼也就不怎么管她。
总之，既然小队已经建立，那么他们每个人都是顾盼最为可靠的、生死与共的队友。他们四个人，每个人的生命都跟其他人牢牢地缠绕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不是每个人都像魏舒澜那样，说反水就反水，说杀队友就杀队友。
顾盼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口香糖，抛给跟她成三角形站位守住大楼楼顶的江淹跟程展眉，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咱们不用着急。绝地求生，又不是绝地刚枪。只刚枪的风险那么大，谁都保证不了一定能杀光所有人。这时候守株待兔就行了。聪明人知道进圈，不聪明的早就被毒死了。我们卡在这里，谁进来杀谁就完事了。”
她话音落下，江淹忽然有点古怪地开了口：“顾盼姐……有个问题我咋想不明白捏……”
顾盼无奈：“你说。”
江淹吞吞吐吐地说：“我感觉很奇怪……顾盼姐，姜嫚死的时候，我心里明明难过的要死。可实际上，我们不也是在杀人吗？”
顾盼瞬间明白了江淹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这是一个悖论，也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战后许多老兵都会陷入这种自责之中，这种心理疾病也很难治愈。顾盼也不奇怪江淹会有这种想法——姜嫚会死，陈哥那帮人也会死，总归都是要死在自己手里，那自己跟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们把强奸罪看成不可饶恕的罪过，那杀人岂不是罪加一等？
“江淹。”顾盼叫了江淹的名字，斟词酌句地开口：“如果是现实世界，你看到一个被凌辱的女孩子奄奄一息，你会去救她吗？”
江淹毫不犹豫：“我当然会。”
顾盼也相信他会，医者仁心。即便手上染了鲜血，可江淹骨子里还是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天性，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多顾虑。
“嗯，如果是现实世界，我也会救姜嫚。”顾盼平静地说：“可这里是绝地世界，我们都救不了她。我不认为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我也不认为由我们动手杀掉陈哥是一种更恶劣的行为。你会感到难过，只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了她的死因。你也亲手杀过人，可你不知道那些人死前是什么样的心情，你也不会去想他有多么可怜……你开枪的时候，只会想着自己要活下去而已。”
江淹沉默。他握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当初他用喷子杀死那四个人的时候，哪里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想着，不是杀了他们，今儿个就得换自己躺在地上死成装备盒子。
“看开点吧。”顾盼微微笑了笑，后腰那道蜿蜒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我们的手上都染了血。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这个世界——”顾盼用手指点了点天，轻描淡写：“圣母是活不下来的。同理，圣父也是一样。”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江淹喃喃地重复着顾盼的话，有点儿茫然地闭上了嘴。
Seven的声音里难掩笑意：“你当初还兼职当了政委？”
他在跟顾盼说话，顾盼讪讪笑了笑，说：“什么政委，谁当初不是这么过来的？我跟你说，我当初杀毒枭的时候，手都在抖。可后来不还是想开了？既然我想活，那我就得杀他。只有我活着，他才不会去害更多的人。这么想着，也就想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