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沈国公府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进了皇宫,沈清湾轻轻的撩开了车帘,打量着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巨大牢笼。
老靖西王连御天本来也不是什么喜好铺张的性子,再加上连战登基仅仅三年,自己的位置才刚刚坐稳,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心情去重新修缮皇宫,所以现在的北晋皇宫还是延续了以前的老样子,庄严而沉重。
沈清湾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帘,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故地重游的准备,可真到了此处,却无端多了几分疲惫和不耐烦。
穿过层层的宫门一路顺利的进了皇后所在的凤台宫,理所当然的见到了那个陆允茹引以为傲的大女儿。
北晋的皇后闺名沈清颜,是沈国公的嫡长女,至于这嫡长女又什么水分就不是谁都能随便议论的了,沈清颜是连战登基后半年所册封的皇后,就年龄来说,双十的年纪并不算小了,但毕竟是一国之母,以天下之力供养的贵人,又怎么能跟平头百姓相比,等到真正见到她的时候更像是多了几分贵气的妙龄少女。
皇后沈清颜身穿一身妃色常服慵懒的斜靠在座上,大半的黑丝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束起,只是简单的以一只凤钗斜斜点缀其间,下面就是微微上吊的眼尾,衬的整个人都有几分妩媚。
沈清湾收敛了心神上前一步与沈夫人一起对着主位盈盈一拜道“臣女/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母亲快快请起,最近身体可好?”沈清颜身体微微前倾,手臂虚虚一抬道。
陆允茹行礼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所以听了这句话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随意的坐在了沈清颜的下首,可怜了沈清湾倒是没有了这个待遇,不过她也不急,垂着眸子跪在地上只看着自己眼前的花砖。
落座以后,陆允茹才一一细声的回答道“身体好着呢,娘娘看起来可是瘦了些,是不是宫里的饭菜不合胃口?要不要臣妇去做几个娘娘爱吃的菜?”
“凤台宫厨子这么多,哪用得上母亲亲自下厨做菜啊。”
二个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完全都忘记了厅中还跪着一个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好半天的话。
沈清湾在一旁还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倒是也不恼,前世秦漓湄出身高贵跪父皇跪母后跪祖宗,除此之外,还从没跪过任何人,但是沈清湾却不是,一个刚刚回京丧母的嫡女就算真出什么事,也不过是沈清颜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暗中揉了揉麻木的膝盖,琢磨着这下马威给的应该给的差不多了。
正座沈清颜与沈夫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沈清颜轻轻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凤钗,柔声道“瞧本宫,这跟母亲许久未见,一时间有些高兴,竟是忘了四妹妹还在这。“
”还不快扶四小姐起来!”沈清颜声音一变,就有一个粉色衣服的小宫女上前扶起了沈清湾。
“大姐姐与夫人许久未见,一时间多说了几句也是人之常情,清湾又怎么会怪罪。”既然一开始都已经忍了下来,就没有必要在这最后的关头去顶撞她,沈清湾轻声回答道。膝盖还是有些发麻,只能强咬着牙忍了过去。
“四妹妹回京一切可还适应?可见过景王了?”沈清颜看着沈清湾落了座,这才问道。
“回大姐姐,一切都好,父亲母亲待我极好,景王……却是不曾见过的,但想必也是极好的。”沈清湾微微低头,摆出了一副女儿家羞涩的模样。
沈清颜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说出来的话却凭空带着几分凉意,“景王自是极好的,但是大姐有句话还是要嘱咐你,你要记住,即使是嫁人也要记得你始终是沈府的姑娘,你的生死荣辱都是与国公府绑在一起的,在外人面前你要记得,万事都要以国公府的利益为第一位”
沈清湾一挑眉,虽说沈清颜这话中并没有透露出什么不寻常的信息,但是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点,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心中有了几分掐算后,乖巧的回答道“那是自然,爹爹生我养我,辛苦颇多,夫人和大姐又对我恩重如山,清湾自然不敢忘怀。”
这话说得略带着几分讽刺,但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沈清颜只能暗暗的瞪了她一眼道“知道就好,也不枉费本宫的一番苦心。”
“是,娘娘。”
勤政殿内,连战正拿着朱砂笔批着折子,万福侍候在侧。
“皇后家里的人进宫了?”连战低着头问道。
万福恭敬道“是,晌午就有人传来信了,这阵子想来该正在用膳”话音落下,大殿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老太监才听到那位问道“你说,老七对这个王妃到底是什么态度?”
万福低头不做声,皇帝并不是每个问题都想得到答案的,他只需要当一个倾听者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连战才抬起头放下笔道,“走吧,皇后宫中现在应该很热闹,咱们也去看看。”
凤台宫中,沈清湾好不容易应付了沈清颜的诸多问题之后才净了手准备用膳,此时冷不丁一放下神经正有些心不在焉。就听到太监尖锐的喊声从外传来“皇上驾到”。
一瞬间,沈清湾的一颗心都紧紧的揪了起来,胸口仿佛堵了一颗大石头,又似一双巨大的铁手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臣妾拜见皇上”
“臣妇拜见皇上”
“臣女拜见皇上”
在场三人皆是一拜。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大步的迈进了室内,上前伸手扶起皇后问道“可是打扰皇后了?”
“怎么会,臣妾和母亲妹妹只不过用些家常便饭罢了?皇上可曾用膳了?”沈清颜随着连战的步子一边往里走一边柔声说道。
“既然皇后这么说,那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连战带着笑意朗声说道。
说罢,一旁侍候的宫女连忙机灵的添了碗筷,连战一撩衣袍大刀阔斧的坐下,净手之后,才好像刚看见一旁立着的沈清湾问道“这位可是沈四小姐?”
沈清湾此时真是心思杂乱的时候,听到他的问话难免反应不及时,直到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连战这是在跟她说道,回道“臣女沈清湾拜见皇上。”。
这一次,沈清湾只是轻微的福了福身,并没有行大礼,连战看了她好一会才意味不明的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沈清湾咬了咬牙,不明白自己哪里有特别的非要让连战看到自己的长相才行,不过如今形势不利,只能硬着头皮看着看随意坐在那里的帝王。
闻言,沈清颜和沈夫人不由得都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明白沈清湾到底有哪里特殊才引起了皇上的关注。
沈清湾和秦漓湄长的并不像,况且两个人的性子也是天差地别,如果说身份尊贵的秦漓湄如火一般耀眼,那沈清湾充其量只是能算是一朵还未绽放的玉兰花,二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唯一能称得上相似之处的就是那双眼睛,不管一个人长的什么样,眼神是永远不会变的,只可惜,前生的秦漓湄一双眼睛里全是连战,跟现在死而复生的沈清湾更是连最后一分相似都没有了。
连战好像有些失望的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在民间你还应当叫朕一声姐夫了,你大姐最近身子不舒服,你多陪陪她。”
沈清湾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恭敬回到“是”。
这一顿饭,几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但不妨碍大家表面都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好不容易送走了连战,殿中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上首沈清颜正坐着端着一杯茶慢慢品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清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