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来问你,太祖皇帝经历了最混乱的时期,才得以开疆拓土与大夏、陈国、燕国四足鼎立,对峙称雄,他不是最惊才绝艳的君主,可是历代帝王里朕最敬佩他,你可知为何?”
慕若心下骤然一紧,想起不久前姑苏复将她带至藏书阁内,将《姜国帝王录》交给她看时那眼中忽然而过的深意,也是那一天他最终允下了给慕颜天子赐福的承诺,她猛然抬头看向慕颜只觉得胸口像被紧握住般一阵钝痛,原来,原来如此,她的七妹妹最终还是走上了和她不同的道路。
慕若俯首作揖微微弯身:“承蒙陛下教诲,因为太祖皇帝懂得取舍。”
良久的沉默之后,首座上发出一阵阵的笑声,那个男人缓缓的坐下,慵懒的靠在一边,未束的发披散在明黄色的龙袍上,他不停的笑着,那双桃花眼中有着年少时的璀璨光景,仿佛这须臾几十年不过是少时未醒做过的一场梦。
“来人,将慕若压入天牢,择日交由大理寺卿提审,右相苏墨监审,朕乏了,起驾回宫吧。”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四周的墙角都已爬满绿迹斑斑的青苔,独这一间天字牢房干净整洁。正对着牢门的墙上绘着的是天罗七星盘,七个方位各缀着一颗艳红的星,只有东南方一片空白,仿佛跳出了冥冥定数。
“外面锣鼓喧天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面壁而坐的白色身影在这有些昏暗的微光中清俊如竹,那道背脊即便落于草寇天牢仍旧挺的笔直,仿佛落座的不是囚牢而是莲台。守牢的狱卒看着那人微微皱起的眉尖和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轻声叹息着。
“慕府七小姐和左相大人喜结连理,听说永安王府送了鲛人泪这等惊世大礼,慕四小姐更是替其求来了当今圣上的天子赐福,上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盛大的嫁娶了。”
那道身影微微一怔,墨色的发遮住了他略显瘦削的身影,白色的衣衫在他伏案执笔时滑落到腕间,他侧着脸陷在昏暗的光影里轻声说着:“将星转世了。”
狱卒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年他莫名其妙的话语,一个人自说自话着:“你也算是我们姜国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人了,皇上下旨放你出去,你不走,却偏偏要请旨将这牢狱坐穿,不为求生却为求死,五年了何苦呢?”说着将饭菜放下退了出去,临走时又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关上了牢狱的门却不落锁。
整整五年,没有落锁的牢门,也没有走出牢房一步的白衣,一切都显得安定却不平凡。
他轻轻转过身才让人得以一睹天颜,那张脸过目不忘,汇聚了天下所有钟灵毓秀的灵气,却偏生显得刺骨的寒,恍若北国千里冰封的苍茫大地,开不出一朵胭脂红色的梅。他还是一身白衣清俊冷寒,拢得住天下壮志未酬的心,也放得下江山锦绣的富贵荣华,他执着且安静的等待,不过是在等他命定的劫数到来。
天窗外的阳光和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天空中,有云彩一朵一朵的飘过去,再一片一片的游离回来,周而复始像是轮回不止的宿命。许久后他又背过身去,牢房中清净宁雅,有诗词的声音传出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