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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斩豹

等再也感觉不到身下那名天军士兵的挣扎,花斑巨豹方才慢慢人立而起,身躯一晃,化为一名青年模样,赫然正是在那药王殿中出现过的四名妖修之一,易无鸿。而灰雾之中另一名妖修此时也缓缓现出身形,却是向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同伴铁天翼,刚才就是他抢先一步,从李钰的身后摘走了箭囊。

两名妖修并排站立在李钰的尸体前面,望着地上那天军战士的尸身,两人交换了一个心有余悸的眼神。

刚才的一场战斗,看似开始结束地极快,其间过程却是凶险异常,比如易无鸿,在最后那一刻,就明显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若非铁天翼阻止了这天军战士那将射未射出的一箭,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两名灵体三转低阶战力的妖修,合力对付一名灵体二转高阶的天兵,伏击偷袭无所不用其极,却依然如此惊险方才取胜,让两名妖修顿时想起了木先生在药王殿中所说的话。

这天军单兵战力就已经如此强悍,若让他们聚在一起,那自己这方,恐怕真的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两妖俱都沉默了一会,然后只见那铁天翼问道:

“再杀一个?”

易无鸿摇了摇头道:

“恐怕来不及了,那阵法师随时都能破阵,万一被缠住,我们就谁都走不了了。而且杀了他们一个人,已经可以暂时拖延一下他们脚步,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万竹林海中的那些安排。”

铁天翼向来以易无鸿唯马首是瞻,自然不会反对。然后只见易无鸿一个翻身,跃出桥栏,人在空中变回豹形,当它的身体没入水面之后,居然神奇地和溪水融为一体,仿佛消失了一般,肉眼再难分辨。

而那铁天翼也正欲腾身飞起,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停住了脚步,然后只见他嘿嘿一声怪笑,转身来到李钰的尸体之前,把李钰身上的那具天军铠甲扒下,连同落在身边的长弓一起并收起,方才化身为一头硕大的苍鹰,向灰雾深处飞去。

对于凡间的这些野妖来说,来自天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难得的宝物,铁天翼刚才自己全力一抓,居然在那铠甲上连一条白痕都未留下,对此他的印象极为深刻。

就在两妖离去不久,浓厚的灰色迷雾中突然响起刘怀恩的一声清喝:

“破!”

然后那些迷雾迅速散去,木桥之上恢复了原来的景象,刘怀恩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着对眼前众人说道:

“刚才的乃是迷阵一道中斗转星移的手法,将桥上每个人都暂时分隔到不同的空间,绝对是那赤烈老祖成仙后才能布下的,只不过手法还是有些粗疏,我不过······”

渐渐地,刘怀恩的声音轻了下去,因为他和其他人一样,看见了在躺在地上的李钰的尸身,身上的铠甲已然不见,喉咙处似被某种猛兽撕咬地一片稀烂,鲜血流了满地,虽然早已没了气息,兀自怒目瞪眼,似乎死不瞑目,刘怀恩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时突然又响起奚大石的一声惊呼:“那个荣嘉人呢?”

众人这才惊觉,木桥之上现在加上殷若兰,只站着十一道身影,新兵荣嘉,也已然不见了,很可能是被那些妖修掳走了。

第九小队队长董安,此时的脸色极度铁青,自己的两名手下,一名失踪,一名横死,最可恨是连铠甲武器都没那些妖人搜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在此时,木桥之上尚沉浸在战友逝去的悲痛情绪中的众人,突然听到桥下的溪水发出一声哗啦异响,然后只见那原本看去清澈无物的溪水中,竟突然凭空跃出一头花斑巨豹,神情有些气急败坏,那巨豹的腰腹上有一道长约尺许,鲜血淋漓的伤口。紧接着,溪水中再度飞出一道身影,手持长戟,揉身而上,朝着空中的花斑巨豹刺去。

赫然竟是众人都以为失踪了的新兵荣嘉。

······

时间倒退回一柱香以前,当那迷阵禁制刚刚发动的时候,荣嘉在度过最初一刹那的无措之后,马上就镇定了下来。

首先他将头盔上的面罩轻轻拉下,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外,全部都藏在了盔甲里面,然后背靠一根粗大的桥栏,半蹲半跪,双手持戟放在胸前,这是能对大部分突发情况做出最灵活应对的作战姿态。

荣嘉和李钰一样,作为第九小队的一员,在此等情况下,都镇定地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自己的应对,只不过两个人不同是,身经百战的李钰因为自信,在此时依然选择的是进攻的姿态,而清楚自己实力的荣嘉,却选择了最谨慎的防守。

然后他开始了默默地等待,等待着或者是刘怀恩一炷香后破阵,自己安全地脱困而出,或者是面临一场恐怖的凌厉袭杀。

因为荣嘉并非真正懵懂不知事的少年,前世的阅历足够他判断出现在自己的处境。

谷中的妖修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发动阵法禁制将各人分隔开来,他们的意图在此刻其实很明显,无非是想着各个击破。而这样一次大费周章的袭杀,那个不幸被挑中的人,几乎就是必死之局。

此刻,荣嘉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无奈与无力,生或者死,已经完全交由命运去决定,就像自己以前的那个世界中,那个著名的轮盘游戏。

因为看得太明白,所以这样的等待就变成了一场煎熬,有些紧张的荣嘉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透过护栏,转向桥下。

溪水清澈,桥上的浓雾似乎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荣嘉心中一动,莫非这迷阵的范围,只是限定在木桥之上,想到这里荣嘉眼眶四周的紫芒再度泛起,然后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溪水之上,木桥之下,有一层透明薄膜般的东西。

荣嘉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透明薄膜般的东西应该就是阵法之壁,把阵内的人和外面的真实世界分隔了开来。荣嘉并没有尝试去攻击这阵法之壁,因为他知道这阵法之壁并不是单纯的蛮力可以打破的,除非自己的万象之眼能够真正觉醒,并且懂得阵法之道,或许才能看清这阵法之壁上的运转之理,找到薄弱之处一举破之。

荣嘉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另一个空间中,李钰几乎和他同时探出头,看向了桥下的溪水。

然后荣嘉发现,那阵法之壁突然微微一漾,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般,泛起层层波纹,然后那波纹中心处,突然裂开了一个缺口,有一道身影从外而入,一闪而逝,接着又神奇地消失了。

荣嘉模糊间看去,那身影彷如一头巨豹。荣嘉仿佛明白了什么,有些庆幸那些妖物没有选择自己所在的这个空间,又有些为那位被选中的队友担忧。

下一刻,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因为他看见阵法之壁上的那个缺口正在缓慢地合拢,是的,很缓慢,而刚才那疑似某种豹类猛兽的身型又有些巨大,所以现在这缺口依然可以容许一个人的身体穿过。

接着,荣嘉没有任何犹豫地,从桥上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

荣嘉险之又险地擦着那缺口的壁沿冲了出来,落入冰凉的溪水中,溅起一片水花。刚才的那一刻,只要他稍微犹豫一下,慢上那么一点点,一旦和那蕴含着规则之力,慢慢合拢的阵壁擦上,他的身体就会被分割成两截。

幸好荣嘉一切都做的很完美,果断而又冷静,特别是穿过缺口壁沿的那一刹那,荣嘉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身体的每一丝肌肉,甚至是呼吸和心跳的频率,让动作没有出现丝毫的变形。

深深呼吸了一大口阵外真实世界的空气,荣嘉方才转头朝桥上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此时桥上的每一个人,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切事。

他看到了奋力破阵的刘怀恩,看到了一脸怒意的董安,看到了奚大石,看到了殷若兰······也看到了李钰。

当目光扫过殷若兰的时候,荣嘉微微一顿,觉得有些怪异,但旋即被李钰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然后他的脸上有些愤怒的情绪生起。

一头花斑巨豹正趴伏在李钰的身上,疯狂地撕咬着他的喉咙,而李钰的挣扎正在渐渐变得微弱,口中赫赫地发出模糊难辨的呼喊。而在旁边,还有一名鹰目勾鼻的中年男子正得意地笑着。

荣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久,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这个世界本身,还没来得及生出多深的感情,对于现在正发生在李钰身上的事情,或许没有那么悲痛难抑,但依然会感到愤怒,因为李钰是他的队友,虽然加入第九小队只有几天的时间,甚至和这李钰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荣嘉没有忘记刚才在百草园中,对方投来的那善意的眼神,说明对方已经把他当成真正的同伴。

这就够了。

荣嘉开始缓缓往水面下沉去,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已经是灵体之境了,就算在水下呆个几日几夜也没有任何问题。溪水的底部有一块大石,边上长满了茂盛的水草,荣嘉紧靠在大石的边上,让长长的水草掩盖了自己的身躯,再把手中长戟往上竖起,戟尖朝上,然后视线透过清澈的溪水,紧盯着水面之上的木桥,开始了再一次的静静等待。

只不过和刚才的等待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由猎物变成了猎人。

荣嘉不知道以自己的实力,能够做到些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方才对的起那名已经把他看做同伴的战友,荣嘉不允许刚刚虐杀了自己战友的妖兽,可以就这么轻松的拍拍屁股离开,就算是只能啃下一块肉,那也必须是恶狠狠地一大口。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荣嘉就看到了那花斑巨豹再次向水中跃来,荣嘉紧了紧手中长戟,双腿微微下蹲,真元开始在体内急速运转,他等待着花斑巨豹入水的那一刻,那时他将不顾一起地刺出自己全力的一戟。

花斑巨豹跃入了水中,没有溅起一滴水珠,荣嘉双腿微蹬,就准备从水草中蹿出,然而那花斑巨豹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荣嘉皱了皱眉,没料到这妖豹居然还有这样的天赋能力,似乎和溪水融为了一体。不过荣嘉并没有准备放弃,接着在他眼中有紫芒生起,虽然不知道这还没有完全觉醒的万象之眼,能不能帮上忙,但总是要试上一试的。

荣嘉逐分逐寸地仔细看着刚才花斑巨豹消失处的水域,此时木桥之上的迷阵似乎已经被刘怀恩破开了,所以也不知道这妖豹现在到底离开了没有,但在荣嘉想来,如果换成自己拥有这样神奇的隐匿能力,不留下来偷听一下敌人的谈话,窃取一些情报,那就实在是太浪费了。

想到这里,荣嘉的视线开始朝着靠近木桥的方向搜索而去。这次没有花多长时间,在他的万象之眼下,荣嘉就发现了木桥下某处水面的异常,那里有一片水团,似乎和周围的环境有些差异,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像那里蛰伏着一头透明的水母,粗看没什么异常,细看却还是有一些差别。

这应该就是了。

荣嘉心里念到,在这种猜到可能有人潜伏的情况下,他的万象之眼虽然暂时看不出妖豹的真身,但只要能看出不同就可以了。

很多时候,能力不在于强大与否,而在于如何正确的使用。

然后他持戟冲了出去。

分水豹易无鸿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会被人偷袭。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木桥上的一切,等到发现来自身下的异动时,荣嘉的戟尖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

易无鸿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几乎是戟尖甫一入体,他就现出原形跃离水面,所以虽然被荣嘉的长戟在下腹处拉出了一道大口子,看上去鲜血淋漓,其实真正的伤势并不严重。

荣嘉紧紧跟着他从水中追出,带起一片水珠,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落日的余晖把那片水珠渲染地七彩迷离,乍一看去,荣嘉竟有几分蛟龙出水的气势,然而他的实力和那易无鸿还是有些差距,只见妖豹在空中只是轻甩豹尾,荣嘉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连忙横戟相抗,却被手中传来的巨大力量再度击落到溪水之下。

妖豹在空中灵活地一转身,朝着对岸飞跃而去,因为还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泄露了行迹,所以现在他也不敢再次借助水遁,只要到了溪对面,钻入那片万竹林海中,应该就会安全了,身在空中的易无鸿如此想着。

可惜,此时在场的,并不是只有荣嘉一个人。

易无鸿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呼啸,接着一条火龙穿过他的脑后,直接把他钉在了溪边的岸上,火光散去,却是一柄通体枣红长枪,枪杆犹自震颤不止。

灵兵“烈焰”。

妖修易无鸿,在杀死一名天兵后,转眼间就被斩于小楠溪边。

刚刚冒出水面的荣嘉,看着从眼前飞过的那条火龙,火光的余韵在他的眼瞳中久久没有散去,正如他现在有些激荡的心情,这是桥上董安投出的一枪,离手化龙,如烈焰腾空,甚至在长枪飞过的路径上,空气中还残留着一圈圈淡淡的波纹,董安的随手一掷,就有如许威力,而对于这样的一枪,易无鸿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所以临死前他的豹脸上,兀自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就是所谓的真正的天军战技吧,荣嘉有些感慨地想着。

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修习自己族中的那些战技秘法,而在新兵营中,荣嘉被传授的也只是各种兵器的基础技法,而真正的战技,则需要正式进入军队后,凭借着自己的功勋换取,或许这次回去,自己可以凭借此次任务的功勋值,换取一种较为满意的入门战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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