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没有去观摩早朝，而是——火烧了教主的玫瑰园！哈，教主还为此雷霆大怒来着。”
“记得——明明是我接受了惩罚。”楚月寒说到此处，依旧觉得满口苦涩，十年的青春就这么不复存在了，“呵，可后来……”
“我……惩罚太残忍了……我只是看不下去。”
“所以你就代替了我？！”
“本来就是我闯的祸嘛。”冰的手攥着楚月寒的大袖子在玩儿，“不过，没想到啊，他竟没杀我？为什么呢？”
楚月寒轻轻叹了一声：“因为……”
欲言又止。后面的半句话，化成了无声的第二次叹息。
除了十年的青春之外，还有他们之间的熟稔和情深不悔的淡薄。
楚月寒本以为自己在相思成狂，饱尝了十年感情折磨之后，可以越过十年的空隙，和冰从十年前的那个断点继续走下去。
然而，面对着眼前的故人，他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陌生和疏远感。
“我们还是赶紧找花铃，然后回清莲阁。”
“不回身毒？”
楚月寒一愣，淡淡道：“我已经不是拜火教的人了。我现在在清莲阁里。当今的中原武林盟主叫萧尺素。是一个无双的英雄，足智多谋，性格也多亲善幽默。”
“你能脱离拜火教，少不得萧尺素的相助吧？”冰一挑眉，一派炫耀之色，“毕竟，救你出无间地狱的——正是他！只是，教主没有追杀你，倒是令人意外呢。”
楚月寒又是一惊，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全感再次侵袭而来。
冰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哦，额~那个……呵呵呵，那个……我，我猜的。猜的。”
“猜的？！”
冰干笑几声：“当然了。其实也不难知道的嘛。萧尺素那么喜欢诸葛花铃，救了你能哄她开心呢。而且，又能把你收归帐下。哎呀，走啦~”
冰走在前面，楚月寒步子却故意放迟了些。
他抬眸凝视着冰的背影——这是一个和诸葛花铃相差无几的女子。原本只是着装像，现在却连性格脾气都有几分相似。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诸葛花铃的一场恶作剧。
可冰在沉睡之前所提的“愿望”，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这个女子是冰无疑。
楚月寒的眉头不知不觉就有了几丝浅浅的刻痕。
（这些事情，我向来只搁在心里，冰儿怎会知道？纵然花铃明白萧尺素的心意，怕也想不到这么远。更何况……）
“喂，还找不找你的花铃？”冰回过身，笑眯眯地看着行动慢得像蜗牛的楚月寒。
壮年村。
壮年村里基本没有什么老人。
他们原本的根不在这中原腹地，只在西域和中原的交界点上。年轻的人结伴出来打拼。他们就在某一片土丘丛林间建起了简单的茅草屋。随着队伍的壮大，生活的融入，这里渐渐有了一个村落的样子。
老者都会在大限将至前回到老家。那里有人会安葬他们，为他们善后。负责安排后事的人会一次性收取他们家壮丁半年所挣的银子。
而这些操作全都是由江湖上的一个大派——昆仑洞来完成。
而壮年村里面的人，只管安心打拼，凑够了双亲的“丧葬本”，便能再无后顾之忧。
原本，这个村落里面的人生活得很幸福，虽然有时清贫了些，可也有富裕的时候。但这几年来，朝廷不断地收税压榨，他们几乎连生活都不能保障了。
现在，更是听说皇后得到了圣器，正在大肆地砸银子，研究如何获得里面的力量，可以羽化飞仙！
一家酒肆的外面支着一个简易的布帐。
帐下一共两张桌子。
其中一张桌子旁坐了几个身着带有诡秘纹路的麻衣剑装的人。
他们坐得工工整整，两只手也呈一种姿势定格着。点了一小盆馒头，两三种腌渍小菜。可谁也没有动。
就在这家酒肆旁边，还有一家酒楼！
酒楼上的某个房间里，有个看起来带些病的姑娘。
这姑娘的眼神却是熠熠生辉。她挥袖抄起眼前的胭脂红纸，横唇之畔，浅浅一抿。放下胭脂红纸，纤纤玉指又似蝴蝶绕飞，挽到了脑后，一阵轻灵的穿梭，脱俗冷艳的飞天发髻便落成。
旁边的侍女丝毫不差地衔接而上，将一个个发饰插入她的乌丝间。
另一个侍女在她起身的刹那，撩过三层披帛，井然有序地一层层落在她缓缓张开的臂弯间，好似天地流云，倏然堕世。
女子转过身来，峨眉黛扫，浅笑盈盈。荷花似的眉眼透露出一种高贵又威严的宝相。
她静静地站成了一幅画——无人敢、也无人愿招惹的大女神。
“轿辇呢？”
替她披披帛的侍女道：“已备下。”
“很好。”她对着镜子又整了整衣冠，“他们若有不臣之心，妄图加害清莲阁者——”
两个侍女齐齐答道：“杀！”
此刻，酒肆中已经坐满了。
可是动筷子的却并不多。
只有几个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青年在胡扯海唠。也偶尔有几个闲散的村民来沽酒或是外带些熟菜。
“小二，来一壶酒。”声音清脆，却滚滚似雷。
店小二一惊，差点把手中的抹布甩飞出去。而店里其他的人，则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他们纷纷把一只手放到桌子底下，手按上兵刃把柄。
“酒呢？”女声依旧在回荡，“我们家主人正在等。”
店小二哆哆嗦嗦打了酒，将酒壶捧在手上，一步三颤地出了棚子。
可除了之前来的这些江湖中难以招惹的刺头之外，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店小二哆嗦着想说句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正当他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只觉得眼睛花了一下。
再回神，手中的沉淀感已没有了。
耳边拔刀之声几乎同时响起。刀尖对着同一处——梧桐树前站着两个身着白底蓝荷纹的绝美女子。其中一个女子的手中捧着酒。
“簌簌”一声。
空中似乎有一大片蓝白浮云正在堕下。所有的人都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美得超越俗世的女子在衣带当风，裙裾摇曳之中露出一抹温润笑意。
在她落地的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莲花轿辇已经出现在那里，她刚好不偏不倚地坐下。
也就在同一时刻，四个撑着纱帐的美丽女子缓缓从上方落地。拉起的纱帘刚好遮在轿辇中女子的头上。
“行了，都是道上的。兵器亮出来吧。”
女子斜倚在轿辇中，柔弱无骨的手抬起，接过身边侍女递来的酒壶和杯子，缓缓倒了一杯。
“刷刷刷刷”抽刀之声接连不断。
这些人当中，领队的是个靠近四十的胡子拉渣的魁梧大汉。
他道：“碧辅阁，我昆仑洞向来尊敬清莲阁。万事莫不是以萧盟主马首是瞻。可是，今日这番作为却是为何？”
碧雪仰头饮尽杯中酒，冷笑连连：“为何？难道要等你纠集了一大批不明真相的好汉，上我清莲阁大闹一通我才来解决这些事情吗？”
“不是我们要闹。今天落尘宫，风月轩的几位也在。我们就想讨个说法。萧盟主进献了圣器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招收魔头？岭国之事，以清莲阁的情报网不会不知道吧。我昆仑洞和风月轩的老教主更是战殁他乡！”
碧雪淡漠地哼了一声：“你们元气大伤，难道要我清莲阁来帮着修复？你又怎么不问问他们和莫昕慈合作的感觉这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