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云镇李洪?”一个身穿淡青色九品官服的官员拿着一张信纸看了两眼,“嗯……他说你们在妙云镇上遇到过这阵子猖獗的盗贼了?”
“正是,我们是从梁州来这里做客的侠客,正好遇上了此事,所以就赶跑了那帮人,不过我看贼人势大,我担心在这县城里也会有他们的眼线,所以想请教一下这里的情况。”这次还是处事圆滑的朱大智负责交谈。
三人进了县城,直接奔着县衙过去,没钱不好办事的三人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学乖之后直接隐身入内,又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李洪认识的那位法曹张陵,一番辩解后才稍稍打消了这人的疑虑。
“侠客?嘿嘿,侠以武犯禁,三位不懂,公门中人最是忌讳你们这些江湖人物,就算是几位真心想要帮忙,本官身为朝廷正式委任的地方官员,也没这个义务提供帮助,你们趁我还没叫人,赶紧走吧。”
“这个无须大人派人帮忙,我们几个会自己动手去查,这次过来也只是想请教一下县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毕竟大人在县中主管缉盗,应该消息比别人更加灵通点。”
朱大智说完耳朵动了动,直接纵身跳到了一丈高的房梁上,旁边两位也紧随其后。
“张陵!”一个脸型瘦削的深青袍服官员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法曹张陵马上起身施礼道:“县尊大人!”
“你神色不好啊,最近可是生病了?”
“没,不知道县尊找我何事?”张陵额头渗出微微细汗,他是怕房梁上那几人被发现,那么一个暗通江湖异士的罪名就坐实了,他的芝麻官也做不成了。
“哦,我就找你问问,桃花源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那县令问道。
“这,我已经找山里的山民问过了,县丞那边查过县志以后也没有这样的记录,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地方纯属子虚乌有。”
“是吗……唉,扫兴,如果真有那么美妙的地方,那也不枉我到这种地方受苦受累一回了。张法曹,这个事情如果还有传闻出来,你可要帮我盯紧了些啊。”
“是是,下官一定尽力!”送走了县尊,张陵擦了擦虚汗,回头就看到三人已经无声无息间跳了下来站在他的身后,这份武功让他心中震惊,暗道,‘看来也不能怠慢这几个煞星,听说这种武林高手喜欢快意恩仇,若是真惹怒了他们,直接拔剑杀掉自己这种小官还不是轻而易举,还能做得不留痕迹,那自己岂不是冤死?’
这人表面上还是淡定不已,喝了口茶,态度和缓了许多,道:“你们也听到了,这昆县穷乡僻壤的,境内还有大片的荒原,民间鬼怪传闻一向很多,不过大多都是无稽之谈,若说是你们要找的怪事,下面上报的也很多。”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县尊被贬官到了这里一年时间,就想着寄情山水,可这里只有穷山恶水啊,若是真有什么桃花源,早就被大户人家给占住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哦,对了,若说是怪事,那就数这璞额荒山了,绵延上百里,原本应该长满树木的,可是偏偏就荒成了那副样子,鸟兽绝迹,连大雁都不愿从这上面飞过,前几年还有个村民说是在里面看到了美丽的桃花源,你们去看看吧,说不定那伙贼的老窝就藏在了里面。”
三人看了一眼,用心神交流起来。
‘朱师兄,这人的话靠谱么?’
‘也只好先去找找看了,那荒山确实有问题,不过咱们不能久待,如果那伙人长久看不到我们的身影,或许会对林洛不利。’
商议过后,朱大智感谢道:“好的,谢过张大人,我们这就出发。”
“嗯……等一下,”张陵眼神闪了一下,道,“你们最好找个向导,那里面地方太大,也没有野兽充饥。特别是中心地带,有猎户在那里走丢过,再也没回来。”
看到几人离去,张陵暗道,‘我可没瞎说,那个村民回来后没几天就发疯了,那里,不详啊!’
悄悄离开了县衙,三人又在街头漫步。昆县县城有三条主要的街道,就算是这条有着县衙的大街,路上行人也并不多,他们三个闲人很是显眼。
“若说我们出来时的那片荒山,我们在天上也曾看过的,几乎没有人烟,我猜他们的老巢上空也是用法阵遮掩过的,不是到了近前基本没法看穿伪装,也不好找啊。”朱大智感慨道。
“刚才那县令不是提到过一个桃花源么?会不会就在那里?”
“或者是有人把徐家庄当成避世之地了,那里的地形深处荒山,地形险要,倒也是个躲避乱世的好地方。现实中哪里还会有什么桃花源啊?”
正走着,三人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名摇着蒲扇在大树下乘凉的官员,看他的服饰,正是本地的县令,这位县令老爷大约四十多岁,留着一撮山羊胡,头发半黑半白,神情却很随意,与旁边开凉茶铺的老大爷聊得开心,一点没有官架子,看来也是个妙人。
朱大智眼睛一亮,独自走了过去,剩余两人紧随其后。
“见过县令大老爷!”
“嗯?你们三个是什么人?找本官何事啊?”
“我们三个是外地来的侠客,想找个人问问本地的风土人情。”
“江湖豪杰?哼哼,你们胆子倒是很大啊,朝廷最是忌惮官员勾结草莽,你们不怕我直接抓你们进大狱?”说着,那县令端起半碗凉茶咕咚咕咚地灌进了自己嘴里。
“那倒确实不怕,一是觉得大人不是那种人,二是觉得我们想要逃跑还是没人能留得住的。”
“好,很狂嘛,你们既然是江湖中人,亮一手绝技给本官看看,本官若是觉得有意思,就不治你们的罪,你们想问的我也尽量会告诉你们。还有,本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那些个雕虫小技就不要拿出来现眼了。”
“那在下就献丑了!”朱大智拔出宝剑,没有动用真元,只见他舞了一圈剑花,就收剑入鞘了。“失敬!”
中年官员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正要发怒,就看到天上缓缓飘下六片树叶,落在地上组建成了一朵绽放的梅花。
“咕咚。”县令看了看离地两丈多高的树冠,咽了口唾沫,笑道:“好剑法!你的剑法已经出神入化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是用剑气精准地劈落了这些树叶,又没损伤到其他的树叶,啧啧,了不起啊。”
其他在树荫下面纳凉的百姓听到这里也是咋舌不已,这还是人么?
“不过几位如此身手,来我这偏远的昆县干嘛?”县令的笑容渐渐冷淡,几乎是质问道。
“我们师兄妹四人是从梁州来本地探亲的,听到此处有贼人横行不法,正巧我们故旧家也出了事,所以想要追查此事。”
“这事归本地的法曹官管,他就在县衙里面,你们去找他就行了,找我干嘛?”
“我们怀疑这伙人在这里潜伏已久,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就想问问县尊大人是否知道这几年本地发生的一些怪事。县尊身为地上父母官,管辖之地出了这种大事,也会有影响的吧。”
“说到对着这昆县的认识,我才到这里上任不过一年时间,远远不如蹲在这里二十多年的老县丞,你们找错人啦!”县令摇摇手笑道。
“实不相瞒,刚才你和张大人说话的时候,我们就在房梁上,所以对那个桃花源比较感兴趣,不知道大人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我哪里知道什么内情,不过世上没有什么法外之地,若是这昆县境内真有什么世外桃源,被本官找到了,那么我自然就要代表朝廷把那里的人收编入户,让他们按时缴纳赋税,分摊徭役。”
“大人!”这时候从远处跑来一个官差,身后跟着个粗汉,那官差擦了擦汗水,激动道:“县令大人,你让我们关注的桃花源有消息了,就在刚才,这个猎户说找到了那里的入口,所以我把他带了过来。”
县令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侠客,笑道:“那个桃花源四年前才出现过一次,从此再无人见过,如今你们找来的时候,它却突然自动出现了,这不也是一件怪事么?”
这事透着古怪,朱大智没有再说话。
“你是璞额山的猎户?”县令看了看那粗汉,问道,“璞额山里鸟兽绝迹,你怎么在里面打猎过活?”
“小民见过县太爷,我确实是个猎户,家就住在璞额山脚下,这璞额山里虽然荒凉,但是小的祖上却意外发现一个有野兽出没的地方,这个地方……这个,还望大人借一步说话。”
县令会意,支走了在旁边围观的人,不过陆商三人并没有离开,县令也没叫人驱赶他们。
做完这些,中年官员问道:“你是怕那里被别人知道,现在这样总可以了吧?这几位出身非凡,绝对不会看上你打猎的地方的。”
粗汉讪讪一笑,道:“其实那地方的猎物也并不多,也就勉强能养活一家老小。顺着我家旁边那条小河,拐上五六个弯,再走一条小道,就到那地方了,我们家就是靠着那个打猎的地点过生活的,传到我这也四五代了。今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去打猎,不巧遇到一头大野猪,被它追赶之下入了旁边的林子,走了一段路,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迷路的时候,我看到一旁有条小溪,那溪水中有大片的桃花瓣。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山里的土地一直荒凉得很,只有一些好养活的榉树和构树,我还从没听人说见过桃树的,而且现在也早就过了桃花开落的时候,于是我就顺着小溪一路标记,终于在一处山石的裂缝中看到了桃花的来源,那裂缝也就我这个人侧着身时候的腰宽,我就摸索了进去,才走了十来步,就望见了对面的出口,我从那出口的缝隙往外一看。”
猎户做了个扒开东西探出头的动作,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夸张地说了一句:“哎呀!”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县令奇道。
“那里,唉,恕小人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词来形容那里的景色,真是太美了!靠近点的地方种着一片桃林,那桃花还开得很盛!远处是一片片水田,里面是大片大片种好的秧苗儿,我还看到了几个百姓扛着锄头在走来走去,我怕被发现,就没敢进去多看上两眼,很快就退回来了。不过我可以确信那里不是咱们昆县,但是按理说我又没走出璞额山,所以我寻思着这事还是先上报官府。不知道有没有赏钱?”说着完他尴尬一笑,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揉搓了两下。
“你这话如果是真的,自然有赏;可若是你敢欺骗本官,那我可要把你扔进大牢。”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你们几个也随我来吧。”县令指了指陆商三人,转头就走进了县衙。由于有县令带头,这次倒没人敢拦下他们。
几人来到了一处厅堂,县令对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拱手道:“麻烦吴大人去取来本县的地图。”那县丞模样的老者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取了一张卷轴铺在了桌面上,赫然是昆县的疆域图,这张图上面,县城与零星的十几个村庄拥挤在左上角,而其余的地方都用山川的图案标注着。偌大一片荒凉区域里面没有一条道路的标志。
县令用手掌在地图上摸索了片刻,道:“看来确实是没人见过的桃花源啊。”
老县丞说道:“恕下官直言,昆县自古以来就没有桃花源的记载,也没有不明户口迁入大山的记录,这里面怕是有诈啊!”
“无须在意这些,有或没有,过去一看便知,有这三位绝顶高手随身护着,绝对没事的。”
‘大人你倒也真是自来熟啊……’陆商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