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潘少爷一脸欣喜地带着几个家仆走了过来,身上还穿着他们的道袍。这道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即使是套在身材比他们健壮不少的少年身上,依旧显得合身。少年眉角轻轻上挑,道:“你们的这身衣服不错嘛,我只是穿了一件,就感觉和穿上了我那件狐皮大袄一样暖和。这样吧,只要你们告诉我,这衣服是你们在哪里得来的,我就放了你们,怎么样?”
“。。。这是我们师父给我们的,还有,我们先前的仇也能一笔勾销?”林洛有些奇怪潘少爷的态度,按理说半个月前他们还把这位少爷得罪的不轻,现在眼前这人却好像只对这两件道袍感兴趣,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潘少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哦?我们以前有什么仇吗?我们认识?”
“。。。”林洛缄默不语,如果这位潘少爷忘了先前的仇,那么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可惜潘凤没打算饶过他们,他提着灯笼在两人脸上照了又照,脸上的眉头却越来越深,最后有些恼怒道:“和我有仇的人,就算是隔了再久我都会记得,怎么就没想起你们两个是谁呢?罢了,本来就没打算放你们走的。。。”他俊气的脸蛋上泛起了莫名的微笑,对着两旁的仆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就给我在这里看着,等到这两个小鬼被冻死后,就把他们扔到街头的雪地里,反正这个冬天冻死的乞丐也不少,县衙里面不会有人来管闲事的。要是人不见了。。。我拿你们所有人去喂狗!”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几个仆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无奈。外面天寒地冻,冷风呜咽,如果不是迫于少爷的压力,谁愿意留在这里?但是少爷的话不能不听。后院的那几条膘肥体壮的大黑狗平素没少吃过人肉,凶悍异常,就算见到他们这些熟悉的仆役走过也会狂吠不止,让人胆寒,与其不幸被那些畜生活活咬死,还不如自行了断。
没过多久,其中一个比较瘦小的家仆跺着脚对着领头的壮汉说道:“齐哥,这外面冷成这样。。。我们真是遭罪啊,要不,咱。。。”他没说完的话被那壮汉一眼瞪了回去。
壮汉看了一眼周围,刻意压低声音道:“郭四,你不想活啦,小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清楚?你这话被他听到了,还能有命?”
郭四顿时哆嗦了一下,满眼惧意,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壮汉又道:“现在外面这天气滴水成冰,这两个小鬼挺不了多久的,我们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他看向男孩,后者双眼紧闭,眉毛都染少了浅浅的一层白色冰霜,整个人似乎已经被冻得只能发抖。两个人双手被反绑着被倒吊在了半空,按理说根本不可能逃跑的。壮汉摩擦了一下手掌,皱着眉道:“哥几个先去屋里取取火,这边留一个人看着就行了,这俩小鬼断气的时候进来说一声。郭四,就由你留下来看着!”说完不待瘦猴脸汉子回复,就和几个家仆离开了。
郭四表情纠结,愤恨着踢了踢林洛的屁股,咒骂道:“贼小鬼倒了少爷的兴致,让我等一同遭罪,我踢死你个臭小鬼,臭小鬼!”踢了几脚,似乎解了些气,男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休息起来。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郭四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发现两个男孩虽然被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有一口气,顿时气得他来回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我就去房里躲躲,照样能盯着这里,这样算不上偷工吧。”他在两人旁边绕了一圈,检查了一下那粗大的麻绳和严严实实的绳结,确认两人不可能挣脱后,点了点头就跑到了对面的屋里,和上了木门。
等到那人离去,林洛睁开了眼睛,小声问道:“师兄,你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哆哆嗦嗦,不过显得还有点力气。隐忍到了现在,男孩也快到极限了,如果再等下去,肌肉被完全冻僵,那么到时候想在努力就没机会了。
“我没事,只是在这样,下去可,不行,好冷!”柳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断断续续,显然他的情况要比林洛惨上一些。“你有什么办法吗?如果师父不来,救我们,今天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他的脸紧皱着。
“我能挣开这绳索,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天气太冷了,我们的衣服都还在那个坏少爷那里。。。而且不找一下你那两位哥哥了么?”虽然这绳索粗了点,林洛还是有信心能挣脱的。
“那就,先解绑吧,我快,冻死了。。。”
林洛不再犹豫,摩擦了一下让手臂,使已经发麻的手臂恢复了一些知觉,然后他用力挣扎了一会儿,就把绳索挣断了,随后他的身体“扑哧”一声掉在了雪地上。外面的微弱响动引起了对面屋子里男人的注意,他打开条门缝就望见了掉在地上的男孩。
“怎么就掉下来了呢?可别跑了。”郭四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马上跑了过来。等他快要接近地上男孩的时候,后者猛然翻身一脚踢在男人的脚上,把他踢倒在地,不待他反应过来,男孩走过去一拳把他打晕在地,凭着天生的力气,男孩轻车熟路,这么做一点也不费力。
看到晕死在地上的家仆,林洛觉得他不可能立刻醒过来,于是转身就帮柳叶解开了绳索,虽然这里处于潘家大院的一个僻静角落,但是不知何时就会有人发现这边的异样,想要逃出这危机四伏的潘家大院,两人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林洛搀扶着虚弱的柳叶,建议道:“师兄,我们快去找点衣服穿起来吧,然后就马上离开,继续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等我们学到了真本事再过来吧。再过一会那帮人肯定会回来查看的。”
“。。。我还是想去看看,虽然这里很危险,不过我对这里也比较熟,以前我们这些下等仆役住的院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旁边还有个狗洞可以通到外面,正好可以从那里逃到外面去。”柳叶的想法依旧十分坚定。
“那我还是陪着你吧,真要遇上危险我也能帮上忙。”林洛虽然无奈,但还是同意了。
两人先是脱下郭四身上的衣物,一人一件套在身上,大人的衣服自然是比他们的身板大上不少的,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的,而且家仆的衣物也并不保暖,无奈现在外面实在太冷,两人也就只好将就了。接着他们用绳子把郭四绑住后扔在了后面的屋子里,还往他嘴里塞了两条臭袜子防止他叫嚷出声。
由柳叶在前面带头,两人避过了沿路巡夜的护院,很快就摸到了一处院子里,柳叶轻车熟路的推开了房门,走到了正在里面熟睡的几个人的床前。由于白雪反射着月光的缘故,屋外一片亮堂,光线通过门缝漏了进来,此时即使屋内没点烛火,两人也能看清里面的陈设。正在这屋里睡觉的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家仆,有几张床还空着,显然有人在外面干活还没回来休息。当柳叶看到其中一个熟睡的少年时,他的脸上透着喜悦。他摇了摇那人的手臂,轻声呼唤道:“大哥,大哥,醒醒!”
那人很快醒了过来,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两个小男孩,疑惑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柳叶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轻微摇晃,艰难地说道:“怎么连大哥你也。。。我是你三弟,小叶子啊!大哥你怎么。。。”
那人凝神看了看柳叶的脸,古怪道:“你别胡说,我柳家就我们哥俩,啥时候多出来个三弟了。。。快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少年的眼神开始警惕起来,目光在周围游移着。
“大哥,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您怎么会和爹娘一样不记得了?半个月前,我们还一起上苍梧山找仙人呢。。。”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喧闹的铜锣声和大叫声,“抓贼啊!”“有两个小鬼跑了!”“跑不出府的,都给我细细查看!”
少年脸色一变,大声道:“我还纳闷你们在说什么鬼话,原来是俩小贼!居然敢在我潘府偷盗?好大的胆子!”
周围几个原本睡着的家仆也被吵醒了,听到柳家大哥的话,都面色不善地看向这里,已经有人跳下床铺扑了过来。林洛大急,只好下了重手,一拳一个全部打倒在地。
柳家大哥眼看面前这男孩如此神勇,吓得直接往外跑去,边跑还边拼命叫唤,却被林洛一把摁倒在地。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近,显然此时正有大队人马前来,留在这里只能是自寻死路。林洛冲着愣在原地的柳叶喊道:“师兄,他们来了,快走!”
柳叶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少年,问道:“大哥,您真的认不得我了么?”
地上那人却只是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走!”柳叶咬了咬牙,扭头跑了出去,而后面的林洛一拳把人打晕,也跟了出去。
此时外面的火光只有一墙之隔了,只见柳叶扒开了一堆柴草,露出后面一个刚好供小孩子爬过的狗洞,两人立马钻了出去,追兵也发现这个曝露的狗洞,奈何以大汉们的体格根本钻不过去,潘府的院墙出于防盗的考虑,自然是被做的很高大,众人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根本翻不过去。
也幸好这潘府面积很大,那些家丁想要绕过院墙追赶出来还需一段时间,而墙外的房屋也比较稀疏,十步开外就是一片树林子,而且柳叶确实对着这一片地区十分熟悉,种种因素下,两人在这雪夜中走走停停,堪堪躲过了众多潘府家丁的全力追捕。最终,两个男孩在野外找到了一处农户的屋子,屋子旁边的的柴草房里铺满了柔软的稻草,而且正好能避风,两人就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
自从上山以后,林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劳累过,先是被脱光了衣服吊在寒风中,着了冻,然后又在紧张的氛围中寻匿、逃跑,等到他第二天早上醒转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他尝试着去叫醒旁边的柳叶,不过手刚摸过去就感觉到他的脸很烫,柳叶发烧了。
林洛皱了皱眉,虽然昨晚他们连夜在雪地中跑得远远的,但是潘家在这县里势力庞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追到这里来,现在柳叶又生病了,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幸好外面的积雪还没融化,林洛采了一些,压实后放在柳叶的额头降温,至于该怎么治病他就不懂了。
柳叶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嘴里还说着胡话,“爹!娘!你们不认我了吗?”“大哥!二哥!”“我。。。”
林洛只好扮演着他梦中的亲人,在旁边一句一句地安慰着,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很快柳叶就陷入了深层的睡眠,在睡了一觉后,他总算在天黑前醒了过来,只是脸色却很憔悴。
“原来是梦。。。”他自言自语道,突然,他看向旁边的林洛,问道:“林师弟,我们昨天去了潘家庄?”林洛点头。“遇上了我大哥?”男孩又点头。这次柳叶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是我爹娘生的,他们不可能忘记我。。。。师弟,你还记得潘少爷昨晚的反映吧,他和我爹娘一样,似乎都不认识我们了,这太奇怪了!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看到我们俩的时候应该是恨不得马上把我们剁成碎肉的。。。难道他们一个个都失去了记忆?还是我们在做梦?呵呵,如此真实的的梦境。。。”
林洛也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可置信的看向柳叶,两人都睁大了双眼,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明天就去问一下师父他老人家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