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春暮之际,繁花成锦,碧草绿茵;皇宫内苑,奇花异草,争相恐后。无忧的后妃只当是结伴而行同游御花园,看似其乐融融,好不胜欢。
十五年前东太后还是皇后,西太后也是贵妃娘娘,她和另一贵妃宁妃娘娘感情最好,因为是同时进宫的采女,一路走来的艰辛使得二人姐妹齐心成为当时后妃中最为恩宠的一对。
皇后一直无子嗣,令她与皇上越走越远,而更致命的是,当时贵妃娘娘中只有淑妃怀有龙子,因此淑妃最为得宠,权势盖过皇后不说,也高于姐妹宁妃娘娘。
淑妃怀胎五月,在宫中安胎甚好,太医院的太医随时待命,一点都不敢马虎;当然,这期间只有宁妃随身照顾淑妃,确实令淑妃解闷不少;其实在淑妃心目中,宁妃就是自己的知己,什么事情都相告之,以至于宁妃在后宫也得到不少皇恩。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南荣玄桀只记得那天是阴雨天气,整个后宫被哭声笼罩,他心烦气闷,想走出去透透气也被皇宫的宫女劝回来。
宫女告诉他,淑妃娘娘的孩子没了。
淑妃和宁妃相约湖边小叙,没想到最后宁妃一直没有到,淑妃一个人百无聊奈之际在湖边游走,突然身后窜出一人将淑妃推到湖中,当时淑妃大喊救命,却因为身子无力而沉入湖底;好在有宫女经过才将她救起,可惜的是因为溺水太久,动了胎气没有办法保住孩子,不但如此,孩子滑落后,因为淑妃身体太虚,再也没有怀上龙子。
皇上知道淑妃思儿心切,于是将没有母妃的南荣玄桀过继给她,并且交由淑妃抚养,正因为如此,南荣玄桀才能得到太子之位,成为皇室唯一继承人;他小,可是看事情却已然透彻,当时的南荣玄桀从不过分母妃之间的纷争,哪怕是亲眼目睹了残杀和陷害,他麻木地选择视而不见。
先皇病逝后,东太后将多年来积怨的愤怒发泄在没有地位的遗妃上面,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曾经与淑妃关系甚好的宁妃娘娘;其实淑妃被救之后再也没有和宁妃往来,甚至对宁妃陷害之事不闻不问,东太后肆无忌惮地摧残遗妃们,而西太后丝毫也没有怜爱之心。
这其中乾坤必定有因,否则转变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南荣玄桀抿了一口茶水,抬头凝视如兮,轻叹道:“大致就是如此,至于心结,朕也没有想到是什么。”
如兮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双手支撑石桌抱着脑袋,思虑地说:“一定有问题的,比如…你们没有怀疑过淑妃娘娘为何会落水?”
“当时听说淑妃是被人推下湖,而推她的人却不得而知,淑妃也不愿多说。”
“所以淑妃恨宁妃只是因为宁妃的失约?”如兮诧异地问:“那宁妃为何会失约?”
“因为…”南荣玄桀顿了顿,说道:“因为皇上突然移驾宁妃娘娘的寝宫。”
“哦,就是说,淑妃怀疑宁妃有意将她支开,目的是想自己与皇上独处?”
“朕又不是神仙,当然不清楚西太后如何想,当时也许她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误会加深,到现在也不可原谅。”南荣玄桀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不可能。”如兮噌地站起,居高临下地对着南荣玄桀说道:“我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南荣玄桀拉着如兮再次坐下,安抚地劝道:“你不要管他们的事情了,十五年都过去了,何必再揭开西太后的伤疤?西太后心痛的是丧子之痛。”
“还有失去知己之痛。”如兮若有所思地嘀咕:“一定有隐情。”
南荣玄桀瞅着如兮认真的小模样,顿时会心一笑,恨不得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地心疼一番,这丫头只顾着照顾别人的心思,却忘了他这个大活人的心意。
***
映冬将密函点燃了烧掉,东太后虽闭着眼却神色紧绷,看来密函上面的事情令她心情更加沉甸甸,映冬不敢多问,守在一旁小心伺候。
留着她反正是个祸害,倒不如最后利用一次,好让密函上的计谋得逞,彻底离间他们二人。
思及此,东太后抿嘴露笑,笑意深邃,令人琢磨不透。
***
“大师是来告辞?”南荣玄桀走到殿中央,与明镜大师平视。
明镜大师面无表情地说:“阿弥陀佛,既然西太后的情况稳定,贫尼也不便多留,再说灵镜寺修建金身佛像的事情也需要有人指点。”
南荣玄桀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低喃道:“大师说的也是,可是…”可是他还没想到如何留下如兮,如果跟着明镜大师离开,岂不是要带走如兮?或者,干脆利用皇权将如兮留在宫里,只是东太后又拿下话柄牵制自己,到时候必定为难。
明镜大师没有太多心思揣度圣意,她似乎去意已决,并说道:“贫尼还有一事相求。”
“哦,大师你说。”
“如果皇上不介意,请允许贫尼将钟先生一并带走。”明镜大师平静说道:“贫尼找到办法医治钟先生了,所以也不好中途退出,干脆将先生带回灵镜寺休养。”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先生只要能苏醒过来,朕不会介意他在哪里休养。”南荣玄桀笑着说。
“阿弥陀佛,多谢皇上。”明镜大师松了一口气,之前还担心皇上不肯放人,这下好了,她能带走钟淮植,免得日后和西太后再生事端;在她的心目中,还是无法将钟淮植和自己的身份忘却,虽然脱离红尘,然而身不由己,她依然不希望看到钟家人陷入危难。
“那大师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南荣玄桀蹙眉又问。
“明日就走。”
“这么快?”
“皇上,金身佛像耽误不得,所以贫尼不得不尽快,还望皇上体恤。”
“哦,朕…朕不是不体恤你,只是…你们走的话…”南荣玄桀失落地呢喃。
明镜大师终于想起皇上和衍慧大师之间的情事,她恍然说道:“皇上,灵镜寺离皇宫也不远,金身佛像修建之际,恐怕还需要皇上前来观摩,所以…不必担心分别之苦。”
南荣玄桀一怔,陡然羞赧地支吾:“朕,朕…朕不是这个意思。”被人说中心思,身为国君也会不太好意思,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尼姑。
明镜大师莞尔一笑,故意说道:“贫尼愚钝,不懂说话,还望皇上见谅。”
“呵呵,那…大师回去准备准备,朕…朕也准备准备…”南荣玄桀恍恍惚惚地呢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