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那些穿越女是怎样做到为爱痴狂的，反正她洛依尘为的只是生存，更好的生存。至于爱情，那不过是权势在左，江山在右时锦上添花的东西。有了爱情未必能够活下去，但她要的，只是活下去，好好的活着，不为别的，只为自己。
天色渐晚，主院里已经摆上了年夜饭，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洛清晏更是打扮一新，因着头午段凌肃送的那套衣裳是蓝衫子，杏黄的裙子，洛清晏便投其所好，一身蓝色的翠烟衫子，下身是流光锦的鹅黄色绣牡丹花的百褶裙，皓腕上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
不得不说，洛清晏着实是个美人儿，纵使是在京中见惯了美人的段凌肃也不可否认，洛清晏有一种江南女子独有的美丽。比起那小丫头的冷淡疏离，洛清晏要好得多。
段凌肃走进院儿里，看到的便是一副美人图，四下看了半天，却没找到洛依尘的影子。难不成自己就这么没有存在感，那小丫头才会如此怠慢自己？
洛清晏迈着细碎的貌似优雅的步子，走上前道：“王爷万安。”洛华安也顺势嘱咐人开席。
“三小姐怎的还未来？难不成是不愿见到本王？”段凌肃这话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直叫洛华安吓得走上前来请罪。
“王爷有所不知，臣的三女儿素日里没规矩，一向是不来前院儿用膳的。”洛华安将自己摘得干净，全然是怪罪洛依尘不知礼数。
“既然这样便用膳吧，今儿晚上本王困倦的紧，早些用膳也好。”段凌肃最是看不过他这副样子，没得叫人生厌，心下计较着，待应付完这三个人是不是要去烟雨阁走一趟，月下对饮，定然是别有一番味道。
洛清晏见段凌肃并没有在纠结于洛依尘有没有出现，心中自是欢喜，静静地执起银筷子立于段凌肃身后，准备为他布菜。
不料段凌肃回头看了看，冷冷的道“大小姐难不成有伺候人的习惯？这般好性子，入宫做宫人倒是合适。”
洛清晏没想到居然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上赶着讨好，却被人嘲讽。宫人都是用来伺候主子的，说起来，都是下人罢了。
“臣女，臣女不是，是，是想……”洛清晏一向是被娇惯着的，哪里会被人这样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
“大小姐还是回去用膳吧，本王素来不喜人伺候。”洛清晏瞬间如逢大赦一般的回了自己的座位，整个用膳时间都不敢再说什么。
“清晏，还不给王爷去端你亲手做的玉蔻糕来尝尝？”何氏生怕洛清晏失了这样好的机会，便又生一计，想来男子皆是喜爱手巧的女子，尤其是这般没有大家小姐骄矜的。
洛清晏踏着碎步走了一个来回，倒是快的紧，从小厨房端来的玉蔻糕还冒着热气，一股清新的气味传来，倒是令人生出些食欲来。
“王爷尝尝，这是江南独有的手艺，寻常人也是不会的。”洛华安本就对自己的大女儿存了希望，自然是会不遗余力地为她铺路，但叫人听来却到底是有些刻意了。
段凌肃尝了一块，还未咽下去，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段凌肃的母妃宋氏，先帝康祥贵妃，名安若，取了安之若素的意思。
康祥贵妃本就是江南女子，一手糕点更是做的极好。玉蔻糕乃是江南最出名的糕点，一般人家只会做个表面，偏偏康祥贵妃可以做到极致。入口之后先苦后甜，有淡淡的玉兰香气，却又不会觉得腻。
而今日的玉蔻糕却是只得了表面，入口之后便是甜腻的滋味，哪里还有半分玉兰香气？只吃了一块便不再动筷子，洛清晏反而以为是他本就不喜欢吃这甜兮兮的东西。自讨了没趣，也不再多话。
与此同时，烟雨阁却是主仆尽欢。洛依尘让玉汐搬了好几坛子桂花酿，主仆三人都是千杯不醉的，一边说笑一边喝着从花千媚那里骗来的酒。
洛华安一向不喜洛依尘，月例银子连府上的姨娘都比不上，年夜饭也不过是两荤两素一饭一汤罢了，整个桌子上还有玉艾和玉汐的份例，看上去也不算少。
“小姐喝的不少了，还是别再喝了。怎的每年除夕都没个度呢？”玉艾见洛依尘已经有了些微醉意，心中也是疑惑，平时总是难得一醉的人，每当除夕不管怎样都会醉。
“好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没醉。”洛依尘唇角有无意勾起一抹苦笑，每年除夕，都是团圆夜，却不知团圆之人尚在何方。
“姐姐，小姐每年都是这样，明儿一准儿就好了，咱们回去吧。”玉汐说罢，便拉着玉艾回了房，将洛依尘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发呆。
待二人走后，洛依尘寻了个藤椅，躺在院中的树下，一手执酒，喃喃自语。
“人都说借酒消愁最是易醉，怎的今日总是醉不得？”以往倒是也没少喝酒，偏偏除夕这日总是醉的厉害，也不知是否因着是团圆夜的缘故。
“酒入愁肠，是不是会化作相思泪？”似乎嘴角有一丝涩涩的味道，不知是酒还是泪。洛依尘向来不会当着旁人哭，她不愿任何人知道她的弱点，这样瞧着，倒是个极其坚强的性子，却不知，有多少时候，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头哭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师兄，你竟是都忘却了。”话是越说越糊涂，似乎在脑海中，时隔三年师兄的样子已不如当初那般分明，却是有些像那端王爷的样子了。
段凌肃用膳倒是也快，从正院儿里出来，直直的往烟雨阁走去。他偏是要看看，那小丫头又有什么好事儿不叫他。
“什么人？！”洛依尘隐约看到门口有人影闪过，手中的酒杯瞬间变作暗器打了过去。却见那人身形一闪，堪堪躲过了那杯子。
“谋杀吗？！若不是我躲得快，你这力道可要打的头破血流了！”段凌肃走进院子，只细细瞧去，皮肤细润柔滑如同羊脂玉一般，娥眉淡淡未曾装点，水眸中看不出是何等滋味，细长睫毛自然垂落。
“师兄？你怎的来了？三年不理我，你倒是还有胆子过来？！”这话说着是凶悍了些，但因着饮了酒，又有些许醉意，这话听着便全然是小女子撒娇的样子了。
段凌肃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翻脸快他不是第一次知道，但这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吧！心中气恼的不只是这个，还有便是他被错认做另一个人，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每每一想到那个人，段凌肃总是不自觉的不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了。
“合着不去那边儿，就为了在院子里头灌酒！你倒是说说这酒有什么好喝的？”段凌肃扶住她有些不稳的身子，略带不满的问。
“这可是极好的桂花酿，你一准儿没尝过，要不要尝尝？虽说你都快把我忘了，但是还是来了不是？”语无伦次这几个字，便是洛依尘现下最好的写照了，一番话直把段凌肃说了个一头雾水。
“别喝了！快些回房去，没得闹腾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什么呢。”段凌肃被她紧紧地抱着，面上不由得有些尴尬，便想着要将这小丫头扶回去睡觉，哪曾想竟被她拽到了藤椅上，二人紧靠着躺在一起。
“师兄，你可还记得那句诗？”洛依尘偏过头看向躺在身边的段凌肃，粲然一笑。
“哪句诗？莫不是你第一次念叨的那句：上穷碧落下黄泉？”段凌肃听到她说起诗词，立刻便想到了她第一次见他时念的那句，一直以来都不肯告诉他下半句的诗。
“下一句是：两处茫茫皆不见。师兄可不许忘，就是不许……”说着说着，洛依尘便睡过去了，她素日里酒品也还说的过去，要么千杯不醉，要么倒头就睡。今日对着段凌肃说了这么多话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段凌肃有些无奈的看着那睡着的人，素手紧紧抓着他的外袍不放，一时间竟也走不开。脸上一片不自然的红色，哪里还有往日风流王爷的样子？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便是你与那人地约定吗？”段凌肃一个人在那里嘟哝，似乎有些不满。
洛依尘一向睡得浅，今儿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竟然睡得混混噩噩，一整个晚上都拽着段凌肃不松手。两个人面对面侧身躺在藤椅上，整整睡到第二日一大早。
洛依尘一早儿起来，睁开眼便看到对面极近的距离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段凌肃。脑子里顿时反应过来，定然是自己昨晚喝多了酒的缘故，竟然做出这样言行无忌的事情来。
“你个登徒子，怎的到我烟雨阁来了？”洛依尘自是不会承认是自己酒后失德，言行无忌，略带了几分心虚地推开段凌肃，嗔怒道。
段凌肃被她这样一吼也愣住了，明明是她发疯似的拽着人家不放手，现在倒是又怪到人家这受害者身上来了。但这世道总是认为女子弱势，段凌肃现在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为什么没去前院儿，哪里想到你会发酒疯，还拽着我睡了一晚上。”段凌肃委屈的要命，自己平白被一个小丫头占了便宜，还有理没处说。
“反正是你的错，我什么都不知道，酒后乱性，不算的。”洛依尘也顾不得什么，耍赖这一招倒是屡试不爽。
这个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代，自己已经快十二岁，而段凌肃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若是传出这样的事情出去，两个人可都别想要声誉风评了。
“好吧，若算是我的错也罢了，那我只有把玉棠娶回王府这一个办法了，今儿趁着初一，若是向洛知府提亲也是个好日子。”段凌肃想了想，看着洛依尘略有些尴尬的神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着。
洛依尘听了他这话实在是无奈，怎的忘了这人还有这样的心思呢？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他堂堂亲王之尊，府中怎会没有几个侍妾通房，就是没有王妃也是不行的。
“王爷请自重，玉棠没有这个意思，王爷想多了。”犹豫了不过片刻时间，洛依尘还是选择跟这人保持合适的距离。
皇室子弟自幼便会修习各种各样的学问，其中囊括甚是广泛，自然也包括房中术。段凌肃察觉到洛依尘犹豫的那片刻，心中自是欢喜的，毕竟这也证明玉棠对他还是有些心思的。
“是你想多了吧，我府上可是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样你可放心了？”此话一出，洛依尘顿时有种被人看破内心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还是除了师兄之外的人，唯一一个，难不成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退步了？
“王爷果然想多了，玉棠宁可终身不嫁，也无意入宫门王府半步。”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这话到底是有些过于严重了，段凌肃听罢也是难以置信，众人眼中最是富贵的地方，在她的严重竟是个虎狼之地似的。
“那里就有这样可怕？当真是不解风情。”不解风情？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竟然在这里说她不解风情，想当年她和师兄琴瑟和鸣的时候，这孩子还在玩泥巴呢！
洛依尘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而恼怒，若放了平时，就算旁人再说上十句百句也全当笑谈，今日怎会这样沉不住气？
“我不和你理论，这事儿全当没发生过，你现在就回松风苑去，被人发现就彻底说不清楚了！”洛依尘被自己的心思搞得恼羞成怒，二话不说便往外赶人，段凌肃自是习惯了她随时翻脸的举动，整了整衣裳便从侧墙翻回了松风苑。
“小姐，昨儿晚上怎的睡在了院子里？也不怕着凉。”段凌肃刚走，玉汐就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若非笃定玉汐没看到段凌肃，洛依尘非要灭口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