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这一日董鄂家要将漪岚的嫁妆悉数抬进宫放入阿哥所,等来日九阿哥出宫开府,再拉出来。
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按续排开,全裹上最好的红绸段子,说不出的喜庆。抬出门前,五服族亲来给九福晋添妆。
董鄂氏乃著族大姓,人丁兴旺,五服族亲个个出手大方。三福晋更是亲至董鄂府,给妹妹送来五万两银票,让众人惊呆。董鄂家是豪富,可这姐妹俩感情也太好了吧,出了阁的姑奶奶给娘家妹子添妆五万,不可谓不大方。
人三福晋却道,“妹妹出阁,弟弟娶妻。我既是娘家姐姐又是夫家嫂子,理应如此。”
五服族亲近百家,粗粗过了一遍,已是一笔巨资。他拉福晋命人取来备好的龙凤祥云匣子,装好封上交由董鄂达升,董鄂傅敦。
吉时一到,由漪岚的两位嫡亲哥哥打头,手捧添妆银票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由两百五十六人抬着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队伍浩浩荡荡,犹如长龙一般。
京中众人闻听喜讯纷纷来路旁驻足观礼,看着送嫁妆的队伍莫不感叹。一是董鄂家豪富,二是对嫡女的看重。
当年三福晋出嫁,也是嫁妆丰盛,红妆十里;现今九福晋出阁比之当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第一抬嫁妆已入宫门,可后面的却源源不断还未出府,整个街道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十里红妆的盛况莫过于此。
这边后宫妃嫔,皇子福晋都聚在胤禟宫里,有的是来看热闹沾喜气的,更有的是来看笑话找茬的。
等到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落定,在胤禟宫里铺的满满当当。众人震惊,要说皇子大婚的排场都是如此,阿哥们大婚都是在宫里,这样的喜事几乎每年都有。可正好是这样才会有对比,这九福晋的排场是比前面的几位福晋是大大的多,眼看着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可比人家的两百抬还要实在。真不愧是董鄂家的手笔,别的人家如何比得了。
宜妃满面春风的站在那,听着众人的恭贺。董鄂家给的排场是体面,是看得起胤禟。有这样的亲家谁不高兴呢,连着之前胤祺娶妻时的气闷全都烟消云散了。
德妃看着胤禟大婚排场如此,不免心中闷气眼红。她却道,“宜妃妹妹当真好福气,结下这门好亲家。知道的呢,是说董鄂家重视老九媳妇,才会如此铺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九娶回来的是个祖宗呢。”
宜妃倒也不恼,当下带着笑意接下,“多谢德妃姐姐了。不论外人如何说,皇子大婚的排场理应如此。何况董鄂家是著族大姓,不比一般包衣人家,德妃姐姐说可是这样啊?”
这话可一下戳到了德妃的痛处,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在康熙爷的后宫里晋封只有两种:一是,出身高贵父兄有功,譬如三位皇后,温僖贵妃等;二则,出身不高但生子有功,比如德妃。德妃的出身可谓微贱,乃是隶满洲镶蓝旗包衣。康熙十二年入宫为宫女,后为官女子,给佟佳皇后送上第一子才得以晋封的。这是她一辈子的污点与痛楚。
德妃的护甲紧紧扣住手心,可依旧面上不显,含笑道,“妹妹说的也是。老九娶了位好媳妇,姐姐自然是替妹妹高兴的。”
惠妃坐在那喝茶看戏,乐的自在。荣妃在一旁坐着,并不搭话只偶同三福晋说上几句。
胤禟也在旁边同众兄弟喝茶聊天,听着大家的恭贺,倒也和睦。
老十道,“原本九哥就是有钱的,现在看来九嫂更是不差银子,往后哥哥嫂嫂可要好好照应弟弟才是。”
胤禟听的只想笑,弟弟这么直白怎么办,只好道,“你放心吧,老十。有哥哥的就有你的。”
一旁的兄弟听的恶心,合着一家兄弟十几个,就你们俩相亲相爱一家人啊。
晒妆就是这样,等宫里人清点了礼单,先行搬入库房。又有董鄂家的人在胤禟宫里收拾一二,只待明日大婚。
董鄂府
傍晚,漪岚被董鄂齐世叫去书房。
“好像昨日你还是这么点大的小娃娃,一转眼就要嫁人了。”董鄂齐世红着眼眶,用手比划一下,道。
“阿玛,您……您要好好保重身子,不要担心我,我在宫里会过得很好的。”漪岚强忍住泪意,劝道。
过了明日父女再见,就是君臣有别,国礼当前了。
“好孩子,是阿玛对不住你,让你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岚儿,有阿玛在一日就会保你一日顺遂,他日阿玛不中用了,也有你哥哥们给你撑腰。”董鄂齐世道。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何况皇室之中,没有家族为靠山,日子就不会好过。
漪岚摇着头,哭道,“阿玛不要如此说,是女儿不孝。一朝嫁入皇家,再不能承欢膝下,侍奉双亲。阿玛,请受女儿一拜。”说着,跪下正正经经的三叩首。董鄂齐世也没有拉她,随她叩完忙去扶起。
“快起来。”他抹了把泪,扶起漪岚。
“岚儿,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你当万事小心,不可大意。”董鄂齐世道。
漪岚点头称是,“阿玛的教导,女儿自当谨记。”
“其实九爷虽外面风评很是纨绔,可阿玛看得出来他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你进了九阿哥后院是当家福晋,他自是好生待你,这一点阿玛倒不是十分担心。只有一事,让我最为放心不下。”董鄂齐世叹口气道。
“阿玛可是担心,日后众皇子……”漪岚试探的问道。
齐世道,“不错。虽现今太子已立,可众阿哥中有才能者甚多,日后终究不会安稳。阿玛不愿你卷入这夺嫡斗争之中,所以惟愿九阿哥日后做个富贵王爷,不掺和这些是非曲折,我儿也得以永保平安。”
“阿玛所愿也是女儿心中所想。本就是天潢贵胄,龙子凤孙,又何必自寻烦恼去求那泼天富贵,安稳度日自是比什么都强。”漪岚又道,“阿玛身处朝堂,才是四面楚歌容不得一丝过错。也望阿玛思虑周全,万事当心。”
“这是自然的,此次升任领侍卫内大臣有的是人看咱们董鄂家不顺眼,你也要上心。”董鄂齐世道。“倒是听闻八贝勒与九阿哥关系不错,岚儿或许可适时与八福晋交好。”
漪岚一听就头大,阿玛啊,我这里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夫妻俩拆伙,你可倒好要我与她交好。这八福晋可不能随意交好的,康熙老爷子对她甚是不满,往后雍正更是将她逐出皇家,挫骨扬灰。
漪岚正色道,“阿玛,此事万万不可。八贝勒也好,八福晋也罢,我们都要划清界限,不可深交。”
“哦,为何?”董鄂齐世很是疑惑,漪岚都未见过这两位就下如此结论。
“阿玛您想,八贝勒可谓是众皇子中,出身最为卑微的。可他却努力上进,不但在满朝上下贤名远播,还求得明尚额驸之女,现今的八福晋为妻。这下八贝勒不仅与安郡王府结了亲,更是与各宗室王爷交好。作为一个非嫡非长又出身微贱的阿哥,若不是心有凌云志又是为何呢?”漪岚反问道。
“这……”董鄂齐世思虑着。
漪岚笑了下,复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太子爷与直郡王都倒了。阿玛觉得皇上让八贝勒上位的可能性有多大?”
“绝无。”董鄂齐世为官多年,虽为武将却也在帝王身侧,对当今的心思也可知几分。“皇上最看重出身,八贝勒就算再贤能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这就对了。所以阿玛,咱们家虽不求那从龙之功,可也不能站错队,让人当枪使了。”漪岚道,“九爷与十爷自幼一处长大,感情非比寻常,日后也必当如此。与五贝勒乃一母同胞,更是不必多说。就是诚郡王,四贝勒也都该交好的。至于八贝勒,九爷一如普通兄弟一般对待就好。”
董鄂齐世惊叹女儿的心思,自己的这个女儿自小就在这些事情上眼光独到又精准,若是身为男儿定是要出将入相的。“嗯,你心中有数就好。阿玛相信你。”
“是。阿玛,前些日子二姐来找我,说了些旧事,女儿想问个明白。”漪岚本不想再提及此事,可又怕日后徒生事端。
“你问吧。”
“二姐说,有人曾在我出身后向玛嬷预言,可有此事?”漪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