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受害人都是生于农历五月二十七日的女孩子？”
我摇摇头。
王警官叹了一口气，又不死心的问道：“你和他有什么渊源吗？为什么他只见你？”
“北方秋天，日落的时候最美。”
他不解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本来会是第五个受害人，差点就看不到今年的秋天了。”我扭过头，不再看他，“这就是我和他的渊源。”
“他说，他跟踪你是在他妹妹重病以后，也就是说，在你去上海之前跟踪你的那些人不是他安排的。”
是孙林琪，我在心里说道。他回到纽约之后，将之前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了我。把我的秘密泄露给东吴母亲的人也是他。他害惨了我，可又救了我，还差点搭进去自己的性命。如此，不见最好。
“案子破了，我就安全了。”
他摇头，“不知道犯罪动机，怎么算真的破了案呢！这个案子还有几处疑点。第一，那三张斑头雁的照片代表了什么，为什么会在刘莉莉手中。胡锐为什么要抢走它们。第二，他为什么要把一只狗尸体放在你家门口。第三，是谁在你的咖啡里放了致幻剂。第四，你收到的威胁照片，到底是谁寄给你的。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些疑点是属于这件案子里的吗？”我挠挠头，“我怎么听着像是好几件案子。”
他十分肯定的说道：“凭我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这属于同一件案子。并且和陈廖绑架杀人案的真正动机有莫大的关系。”
不得不承认，王警官的直觉一点都没错。陈廖最后也没告诉我，他是如何知道我是个不死的怪物的。他只说，他会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死去。因为我是她妹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果他不能控制我，那么别人也不能。
“关于那只狗的尸体，胡锐是怎么说的？”
王警官的表情好似吞了一个苍蝇，“他说是驱邪。”
“驱邪？在我家门口驱邪！真是莫名其妙！”我十分生气，“能不能驱邪不一定，吓人倒是很有用。”
“我也觉得事情有些邪门。”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好像在研究什么神秘的仪器，“我越来越觉得你不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人。你注意过自己的眼睛吗？”
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笑道：“眼角长了皱纹吗？”
他笑了笑，“头脑这么冷静的女孩子，理所当然应该有一双冷静的眼睛。只是在你现在这个年龄，这真是太难得了。”
仿佛要安抚我的不满似的，又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女儿和你差不多一样大，要是有你一半冷静我也就放心了。”
他虽然在说着话，却不肯放过我的眼睛，似乎他要寻找的一切的答案都在里面了。
我想要回避他的注视，却又不想对他示弱，就这样两个人僵持起来。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他像是被惊醒了似的挪开了目光。
是张警官打来的，他紧张的变了音调，“怎么会这样！”
又迟疑了一下，说道：“西岭也在象山医院，你来接她吧。”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他。
他神情慌乱，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焦虑。
“陈廖越狱了。”他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
我沉默的站在门口，看着近在一射之地的枫树林，刚刚被雨水洗过的树叶，竟是比花还要娇艳。地上铺了一层被风雨吹落的叶子，细碎的阳光落在上面，闪烁着碎钻一样的光亮。树林深处传来鸟鸣声，偶有一两只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起，落到更远处的树上。极目远眺，林子极大，树木茂密，枝叶葱茏。
已经是春天了，我的心情忽然平静了许多。
很快张警官便来了。
在路上，他想告诉我刚刚从狱警那里知道的一些细节，可此时我没有心思听，被我很直白的拒绝了。
“我不想知道陈廖的任何犯罪细节。对我来说，整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他很快便明白过来，一开始有些吃惊，很快便高兴的表示，我有这样的想法是对警察办案能力的信任，如果每个受害人都是这么通情达理，他们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我无意澄清他的误解。内心却已经明白，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破不了案而陷入绝望中的警察，看来哥哥已经不再要弟弟的金蛋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接到了孙医生的电话，陈晓去世了。
我冲到洗手间，狠命的往脸上泼冷水。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确信自己听错了。
陈廖也好，林琪也罢，他们想的、说的、做的全无根据。谁都救不了陈晓。陈晓终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跪在马桶前不停的呕吐，将胃里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
大约有十分钟，我背靠着墙，无法立起。头脑中不断闪现出自相矛盾的画面。
陈晓死了，陈晓没死。
她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她躺在坟墓里。
她一身淡绿色衣裙，对着我笑。她双眼紧闭，全身插满管子，已经没了呼吸。
我只见过一次她的照片，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关于她的记忆？难道那次夏令营，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而我自己经忘记了？
此时的我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精神即将崩溃，一个立在门口整装待发。这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都消失不见，我又变回一个人。
我颤抖着双脚站起里，打开淋浴，让温热的水流过身体。我慢慢的恢复了知觉，脚上有个地方开始疼痛。
我摸着脚上的痛处，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又一次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也许是我的想象把自己吓到了。我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在热水的冲淋下身体很快变暖。
跛着脚走出浴室，在行李箱中翻出一瓶红花油，涂一些在脚上，按摩了一会儿，脚没那么疼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电脑屏幕上时间显示九点十五分。我惊觉从起床到现在才过了两个小时！感觉却像是过了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