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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境

睁开眼睛的时候,慕微心里一沉。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贴了星空壁纸的天花板,而是柔软华贵的天鹅绒床幔,从上方高高地垂下来,隐隐遮住了床头精雕细刻的纹路。奢华的房间同身下这张柔软的大床是一个风格,做工精致的桌椅衣柜,华丽梦幻的壁画装饰,无一不透露着奢侈的气息。

慕微这样想着。

果然是又接着做这个梦了。

这种感觉,醒来的时候,就像每天早上醒来一样清醒的感觉,在梦里的一切,看到的听到了,甚至触摸到的嗅到的,都诡异地真实,仿佛这不是个梦,而是自己真的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的体验。

想想上次的梦做到哪里了?貌似是在海边救了一个昏迷的年轻男子,而这个人恰好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即便是仅仅回想到这里,慕微的额头也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这是在梦里要玩儿穿越吗?而且还是穿越到一个未知的国家。具体是哪里无从知晓,但是这里的语言她使用,既然这是个梦,那这些也都说得通了。

这位金发碧眼英俊的王子殿下非常感谢慕微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慕微还是他从未见过的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异族人,王子殿下便热情地邀请她去城堡住下。

那现在,自己应该就是在城堡了吧。

慕微还能记起这个临海的小国家城市的样子。大块的石板铺就的街道,两边是石头砌成的或高或矮的房子,小小的阳台从窗子下面延伸出来,上面摆了各色的花儿。街道大多不是很宽阔,街边有支起来的棚子,有商贩摆了摊在叫卖各式各样的商品。

偶尔路过面包店门口,胖胖的糕点师傅开着店门,把新鲜的面包点心从烤炉里取出来,浓郁的奶油和蜂蜜的甜香便涌出屋子。而花店的门口,扎了头巾的年轻姑娘在细心地给摆放在门口的花浇水,嘴里哼着轻快的歌谣。

中心广场上,大理石雕刻的喷泉台上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鸽子咕咕叫着,啄食着人们洒在地面上的面包屑,有的展开翅膀,轻巧地从教堂高高的尖顶上掠过。

慕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城的时候,内心有些激动,这分明就是自己看过的那些动画电影里的样子,小镇,城堡,王子,公主,舞会……难道是因为,自己动画片看多了?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慕微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开口让人进来,是送早餐的侍女,穿了长及脚踝的蓬蓬裙,带着围裙和头巾。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长得很是漂亮。她有一头棕红色头发长长的打着卷儿,白天的时候被仔细地盘起来,露出精致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像两颗剔透的绿水晶,被长长的睫毛覆盖。她的皮肤白皙如玉,即使穿着女仆的装束,她也如同一个高贵而又低调的公主,而不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侍女。

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上天却见不得完美,没有给她声音。本来就有点孤僻的她,更加安静和低调了,在偌大的宫殿城堡里几乎没有存在感,只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总会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来历和故事,她不能说话,也不怎么和他人来往。

侍女推了餐车进来,上面摆着擦得闪亮的银质餐具。她把食物一一摆上桌子,然后去开窗子,拉开沉重的天鹅绒窗帘,房间却没有明亮多少,这是个阴天,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她做完这一切后,朝慕微行了行礼就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慕微叹了口气,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记得前几次这种梦都很长,幸好不是什么噩梦,权当是体验了。

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餐,慕微换了件衣服打算出去溜达溜达。一路上见不少仆人忙着装扮城堡,不禁拉了一个人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那人喜气洋洋地回答:“王子殿下要结婚了,新娘是邻国的公主,据说美丽得如同湖中的仙女,等天气放晴了,结婚典礼就会举行。”

“这样啊。”慕微并没有很感兴趣,在童话世界里,王子和公主结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能看一看这种档次的结婚典礼,也是不错的。

于是慕微每天除了无所事事,还多了一份期待。

然而这个期待始终没有实现。

连绵的雨一直阴沉沉地下着,像是天神心情不好的样子。许久不见太阳,花园里的植物都无精打采,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倒是那位美丽的邻国公主,即使在这样不喜人的天气里,也坐着华丽的马车来到了城堡。国王举行了盛大的晚宴,欢迎未来的儿媳妇。

慕微有些奇怪,这两天来房间送餐和打扫卫生的都是新的小侍女,不见了那个红发碧眼的姑娘,细细回想了一下,发觉这几天在城堡的其他地方也没见到她,不免有些担心。

其他的仆人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少了一位同事,毕竟她平时太安静了,也没有任何朋友,所以悄悄消失了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夜幕降临了,城堡渐渐热闹起来,各色各样的马车赶来,王公贵族们穿着华美的衣袍来参加国王的晚宴,宽敞的大厅里,衣香鬓影,轻言笑语,巨大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鲜花和彩带装饰着每面墙壁,彬彬有礼的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在人群中,一派欢乐的景象。

城堡里的人们尽情地享受着晚宴,丝毫没有在意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黑色的云也越来越浓重。

平静的河水沸腾起来,卷起的浪花越来越高,厚重的浪头狠狠地往岸上拍去,把修剪整齐的花草打得七零八落。

树木的枝叶被狂怒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簌簌作响,风快速穿过林梢发出尖锐的鸣叫,时而又像悲伤的呜咽。

这样的天气,让人心惊肉跳。

被淋得浑身湿透的士兵匆匆赶来,向管事的人汇报了什么,管事脸色一变,但还是没有惊动沉浸在舞蹈和音乐声中的贵族们,指示下令封锁城门,严加防卫。

慕微没多久就离开了大厅,这样的宴会着实有些无聊。小姐太太们穿着收紧了腰身的蓬松的裙子,拿着软绵绵的扇子故作娇羞;贵族男子们套着搞笑的紧身裤,帽子上五颜六色的羽毛骄傲地立着,对着心仪的姑娘献殷勤,邀请共舞一曲,活像一只只华丽的孔雀。

那位公主确实漂亮,但不如哑巴小侍女让她印象深刻。

慕微走到窗子边想要透透气,城堡是临海的,她朝外看了一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海。海水是浓重的墨色,卷起一股股强劲的海浪狠狠地拍打着礁石,溅起雪白的泡沫。天黑着,但还是感觉得到厚实的云层密密麻麻地压下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风在海面上怒吼着,把咸腥的水沫吹到脸上,力度大得让人感到疼痛。

慕微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海浪越荡越高,像是找准了方向一般,急速向她面前的窗子袭来,她还来不及开口呼救,就被海水劈头盖脸地裹住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她向海面拉去。

“扑通”一声巨响,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朝涌来,慕微什么都看不清,四周除了水还是水,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想的最后一件事是:我掉进海里了......

慕微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躺着一动不动,盯着上面的天花板看。很漂亮的屋顶,是湛蓝湛蓝的颜色,晶莹剔透,像是用一整块天然的水晶石打磨出来的,亮光从外面透进来,被水晶折射地柔和而又梦幻。

慕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件以蓝色和白色为主色调装饰的屋子,不是很大,也没有宫殿那么华丽奢侈,但是却无比精致和漂亮。各色的珊瑚砌成窗子,含着夜明珠的贝壳作为台灯,柔软的海藻像绸带一样装饰着墙壁,家具上镶嵌着圆润的珍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件海洋style的屋子啊。

而且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慕微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她的周身围绕着一种微凉又柔和的触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很快,慕微安静的思索就被窗外游过的一条红色小鱼打断了。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真的是一条鱼!

它悠闲地吐了几个泡泡,摆着尾巴从窗口游过去了。慕微愣了半晌,一把掀起身上的薄被跳下床,光着脚连滚带爬地扑到窗户边上。

然后,慕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看到了什么?

一座晶莹剔透的宫殿,全部是用天花板那种材质砌成,宛如一座梦幻无比的水晶宫,静静地折射着光芒。这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它坐落在细白柔软的沙滩上,各色的水藻和海草随着水波轻轻地摇曳,五颜六色的小鱼灵活地在其间穿来穿去。透明的水母缓缓飘过,时不时有庞大的鱼群经过,引得色泽艳丽的海葵一阵摇曳。

慕微目瞪口呆。

原来身上那种凉凉的触感是海水,那自己现在,是在海底世界了吗?

“咔哒。”

身后的门开了,有人走进来,我慕微从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中抽出自己,转身看去,然后便愣住了。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有一头罕见的海蓝色头发,如同大洋深处最纯净的海水,眼睛是最为清澈的碧蓝色,水晶屋顶投下的光线落在他的眼睛里,光华流转,一时间让人移不开眼睛。挺拔的鼻梁,微抿的薄唇,给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白色袍子,却意外地清逸出尘,如同水中圣洁高贵的莲花。

见到慕微愣怔的样子,他轻笑了一声,这声笑一下子把她拉了回来。

“醒了?醒了就好好看看这里吧,赶紧习惯这里的生活。”他的声音有些冰冷,却出奇地好听,像是纯粹的冰块撞击的声音。

看他要走的样子,慕微赶紧叫住他:“呃,我能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吗?你又是什么人?”

他没有出声,就在慕微以为他要无视掉自己沉默地离开的时候,他却开口了:“这里是大海深处,我是这里的主人。”

果然是在海底,不过他并没有说明自己是谁。

那个冰冷的男人走了之后,慕微便开始了在一个新地方无所事事的生活。

这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让他想起了神话传说中东海的龙宫,不过这里应该是西方的海吧,或许是西方神话中海神的宫殿?

不管怎么说,这里无疑是很漂亮的。神秘的海底,向来都是童话中描述的美丽的地方,灵活的小鱼小虾在水里穿梭,五颜六色的珊瑚和海草远比陆地上的鲜花来得美丽和奇异,偶尔一片巨大的阴影缓缓移过来,抬头看去,是巨大的鲸悠闲地甩着尾巴,游过上空。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小美人鱼呢?

这座巨大的宫殿和寂寥的海底一样,安静,鲜有人影,原本在慕微想象中守卫的虾兵蟹将都没有,她一个人无聊又漫无目的地逛来逛去,等回去的时候,看见有侍女端着托盘候在门边,是来送晚餐了。

食物很简单,是海底的一些贝类和可以食用的海藻,但味道很是鲜美,这应该是慕微吃过的最美味的海鲜了。

她不知道那人抓自己来做什么,除了第一天他过来看了一眼,就再没有出现过,慕微也乐得自在。

起初的几天她还有些新鲜感,但很快就开始感觉无聊了。没有人可以交流,活动范围受限制。逃跑的念头便冒了出来,并且一天比一天强烈。

于是在某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慕微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门。

海底有一点很神奇的地方,即使是半夜,也会有微微的光芒从上空洒下。光线并不强烈,但足以让人看清东西。

慕微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穿过一条条走廊,躲过了为数不多的守夜侍卫,终于来到了宫殿的边缘。翻过一座不算很高的围墙,她觉得胜利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然而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层阻碍。虽然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好像是一堵无形的墙横在面前,摸上去软绵绵的。

慕微拿手捶了几下,觉得手下的触感似乎稀薄了一些,于是又试着敲下去,终于听见“噗”地一声响,那层墙被她撞破了,前面畅通无阻。

慕微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发现情况不对。大股大股冰冷的海水涌进来,带着巨大的水压,很快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是溺水的感觉。

就在她动弹不得感觉要被淹死的时候,一只手臂把她从海水的漩涡里拉了出来。慕微隐约看到一束蓝色的光芒朝她敲破的那块地方而去。

海水的压力消失了,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部。慕微大口呼吸着,感觉又活过来了。

她气喘吁吁地朝救命恩人看去。

一身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海蓝色的发丝从肩头垂下来,居然是下午见到的那个人。

慕微呼吸一窒。

果然,他的声音满是不悦:“想逃走?”

慕微没有出声。

他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你一个弱小的人类能逃得出去吗?不过……”他有些疑惑地看看慕微之前敲破的那块地方,“你是怎么解开我的结界的?”

“结界?”这个词对慕微来说很陌生,“我敲了几下就开了啊。”

他扫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宫殿走去。走了几步见慕微没有跟上来,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还不跟上来,想再出去被淹一次吗?”

慕微只能快步跟上。

他说得对,就刚才的情况看,即使自己出去了,也没法到岸上,只能乖乖待在这里。

他一直走进慕微的房间,慕微跟进去,有些垂头丧气:“放心,我不会再往外闯了,现在我能睡觉了吧?”

那人根本没管她说什么,径自在床上躺下了。

慕微有些不明所以,指着他躺着的那张床:“这是我的床,你在这儿睡那我睡哪里?”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我不在这儿看着,你要再逃走了怎么办?”

慕微简直要笑了:“我一出去就会被淹死,还能逃到哪里?”

但对方已经做出了一副不打算理会的样子,呼吸也开始放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

慕微站在床边好一会儿,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打算走了,便恨恨地把床边的毯子扯下来,铺在地上躺下,然后隐约又听到一声嗤笑。

哼,好女不跟男斗。

虽然地上又冷又硬,但总比睡在这个混蛋旁边要好。

她卷着毯子翻来覆去很久,终于很不舒服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亮光穿过窗子照在眼睛上,慕微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是陷在一堆软软的东西上面,扭头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床上,而那个男人已经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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