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神的宫殿宽敞明亮，大理石柱和穹顶精心雕刻着作物丰收的热闹景象，一眼望去像是陈列着一排艺术品。
芙蕾娜从艺术品的尽头走过来。她今天的穿着打扮没有海底宴会那天隆重，但也用心整理了一番：她挑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层层裙摆有质感地垂下，半绾的发间点缀了精致的翡翠，少了往日盛气逼人的美艳，多了一些不动声色的柔和。
她对兰斯加洛的突然造访不算太过惊讶，神灵之间在必要的时刻总会有些特殊方式的联系，虽然兰斯加洛喜欢独处世外，但这次前来，也算是打过招呼的。
“海皇大人，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里坐坐了？”芙蕾娜笑意盈盈，示意引座的侍女上茶。
兰斯加洛看了一眼端上来的精致茶点，直奔主题：“今天来，想请秋收之神帮个忙。”
芙蕾娜笑意不减，示意他说下去。
“我想找些灵药，可以给人类治疗的那种。”
这倒是出乎了芙蕾娜的意料，她细长的秀眉微微挑了一下，“怎么，海皇大人突然开始关心人类的伤痛疾病了？”
兰斯加洛顿了一下，他觉得有些事是可以告知芙蕾娜的。虽然在神灵的圈子里，芙蕾娜身上的第一标签是妖娆美艳，但兰斯加洛深知，芙蕾娜远不是肤浅表面的神。她看待和处理事情的深思熟虑、哪些事可以茶余饭后拿出来讲一讲，哪些事最好深藏心底，都把握得当。
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来芙蕾娜这里寻找灵药，而不是去医药之神的宫殿。
“海皇宫里有个人类侍女，前几天出了意外被‘沉水’的力量伤了，到现在都没有好转。你这边的收藏向来少不了奇花异果，应该有可以治伤的药材。”兰斯加洛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
芙蕾娜倒是在这番话里抓住了好几个重点，她来不及细想海皇宫怎么会出现一个人类侍女，而是被另一个更值得惊异的东西吸引了注意：“‘沉水’？是当年你用来封印西泽的‘沉水’？”
兰斯加洛点头。
“怎么会……”芙蕾娜一脸不可置信，“我没记错的话，除了西泽的封印，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沉水’了，它怎么会出来伤到人？”
“‘沉水’没有流失，”兰斯加洛说，“出来伤人的，是西泽。”
芙蕾娜发间的翡翠坠子随着她的身形抖动了一下。
“那现在……”
兰斯加洛唇角勾了一下，似乎是带起了一丝安慰的表情，“西泽吸收了‘沉水’的力量转化为己用，但他没有得逞，海皇宫现在很平静，只是那个人类小姑娘受了挺重的伤，而且当时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
——
兰斯加洛记得一道锋利的蓝光从西泽指间迸射出来，直冲那个小姑娘，他想也没想就用手中的三叉戟挡过去。但西泽的意图没有这么简单，他手臂一转，攻击的路线瞬间直奔自己胸前。
兰斯加洛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但那个小姑娘意识到了，他从不知道一个普通人类小姑娘的身上能有这么敏捷的速度和巨大的冲击力，他在那一瞬间被撞开，生生避过了西泽那挟着全身力量的致命一击，但与此同时，一片刺眼的血光在眼前绽开。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他面前如同一片凋零的树叶，飘落而下。
他伸手接住少女倒下的身体，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西泽就在不远处，浑身仍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他在那个时候却没有意识到这些。
直到他听到耳边传来三叉戟兴奋的震鸣声。
“嗡——”
兰斯加洛回过神来，他看到几点刺眼的鲜红飞溅到三叉戟上，却在下一瞬缩小、消失不见，仿佛三叉戟上有灼热的高温，让它们飞快地蒸发掉了。
吸收了鲜血的三叉戟上一圈圈光芒在波动，它里面沉睡着的历代海皇的力量开始觉醒，兰斯加洛也受到了三叉戟的感应，感受到一股股充沛的力量在周身涌动。
这场和西泽之间的战斗胜负已经可以看出端倪了。
但在四散的流光中，兰斯加洛还是注意到有一团相比之下更加柔和的海蓝色光团从戟刃上浮出，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飘向昏迷的少女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融入进她的身体。
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
芙蕾娜听完了兰斯加洛的讲述，没有作声。
当年西泽的反叛是件轰动的事，她无法不去关注和确认自己的立场。接任海皇位子的神，力量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度飞跃进阶，凌驾于整个海洋之上。如果西泽的叛变成功了，没有任何人能把他从海皇的神位上拉下来，他将以自己的方式统领整个海洋，行使海皇的权利。
这应该不是一件幸事。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西泽能从兰斯加洛精心布下的“沉水”封印中逃出来。
兰斯加洛也不能解释这个意外，但他似乎没有芙蕾娜那么困惑，或者说他的困惑点不在西泽出逃这件事上。那团融入少女身体的光在他脑海中闪过，身为神灵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他融合进自身海皇的力量，那个人类女孩身上，似乎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那你把她留在海底的宫殿做什么呢？”芙蕾娜在带着兰斯加洛挑选灵药的时候，问出了这个问题。
兰斯加洛在沉木盒子间流连的手指顿了一下。
芙蕾娜故作轻松地一笑，“该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为了给你之前的未婚妻出气吧？”
兰斯加洛收回手，表情有一丝动容。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留下来。”他回想着什么，缓缓开口，“但是很奇怪，有种潜意识告诉我，要把她留在身边，保护好她……”
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促成接下来需要发生的事情。
芙蕾娜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她的眉头蹙起，良久才抬头，“那你现在还能感受到这种意识吗？”
兰斯加洛沉默了一下，“应该是没有了。”
“兰斯加洛，我想，在给她治疗过后，你还是送她回到她原本在的地方吧。”芙蕾娜看向他海蓝色的眼眸，表情认真起来，“这是我的直觉。我们虽然是神，但不能否认或许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更强大更具有控制性的力量存在。那个女孩在海底引发了一些意外的事情，或许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该对她如何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