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一只手接了电话一只手拿着小勺搅拌着咖啡。
“你回来了?”电话里传来柔和的女声,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在澜久那边住的还习惯吗?需不需要我派几个人过去照顾你的生活?”
“习惯。不用,我会住校。”女生的回答十分简洁,或许在她眼里,这个打来电话的人还没有她此时正在搅拌的咖啡重要。
“我把副卡的额度上限提了一下,需要什么你自己去买,可以吗?”
“我自己有钱。”女生看了一下日期,继续道,“我回来的前一天已经把你的副卡给你发了快递,算着这两天应该差不多到了,你记得查收一下。”
“这怎么能一样?!你卡里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交上学费之类的还能剩下多少?”电话里的女声急了,不容置疑道,“明天我再去给你送一张卡!”
“其实我这两年的花销没有以前这么大了。”女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随即紧紧皱着眉,太甜了,“你每个月给我打的零花钱已经足够我平时的花销了,你再给我送一张卡我也用不着。”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算了。”女生轻声说,“随你吧。不过我明天一天都不在家,你就不用等我了。”
对面的女声沉默了一下,“你是在为不想见我找理由吗?如果你不想见我的话,明天我可以让我的秘书……”去送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女生堵了回去。
“你想多了,我明天是真有事。”那女生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如果我不想见你就不会回来了。”
“那就后天!”女声连忙道。
后天。
女生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苦涩的弯了弯唇角,这是她回来以后第一个笑容。
“妈妈。”女生轻道,“后天是九月一号,我开学。”
“啊……我,我……对不起……”
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慌乱地声音通过电话传到女生耳中。
“没关系。”
“您这么忙,我能理解。”
“晚安。”
——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还愿意回来。”钟黎夹着烟的手指在颤抖,声音也沙哑至极,“你知道吗,刚刚我看到她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她。”
“我也不敢相信。”宁烨把打火机丢给钟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我做梦都不愿意相信她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刚刚我就在想,如果那只是一个恰巧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好了。”
钟黎接了打火机,连带着烟一起扔到一边,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该上高一了。联系上余深了吗?说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宁烨摇头,“没说,我总感觉她知道余深失踪的事情了。”
“不应该吧?”钟黎也有几分不确定,“这件事情瞒的这么死,叶伯父他们都不知道她能知道吗?”
“怎么不能了。”宁烨透过窗户看外面浓稠的黑夜,脸上划过一丝痛色,冷笑一声,似乎是意有所指,“她想知道的事情谁能瞒得住?要是能瞒得住她还会变成这样?”
钟黎失神喃喃,“如果瞒住就好了。”
“什么叫瞒住就好了?当初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宁烨温和的脸上罕见的露出狠色,他强压下心口翻涌的怒火,“准备准备吧,她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例如?”钟黎回过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宁烨。
“这次高一入学新生军训的总教官是沉寒。”
“我艹他妈!”宁烨对钟黎现在暴跳如雷的反应并不意外,“他闲的没事干跑去当一个军训总教官是嫌她太低调了吗?知不知道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走一步算一步吧,那天咱们两个都提防着点,别让家里的人给阴了,现在余深失踪,这两年咱们几个都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自作主张,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我知道。”钟黎冷静下来,“总不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黑夜中,两个人目光交汇,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
第二天一早,女生出门的时候看着外面那一轮火热的太阳,想了一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防晒衣穿在身上,头上还是不改那顶黑色的鸭舌帽,又在最外层罩上了防晒衣连着的帽子,这才出了门。
两年没回来了,女生去了一趟帝都一中熟悉了一下环境,又去澜久公寓周围的地方逛了逛,虽然她说今天有事,但是具体要干什么,她一时还真是想不起来。
回来以后,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又有太多的事情不需要她去做,很罕见的,她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就好像,她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对于她来说,回不回来没有任何区别,顶多就是换了一个环境,身边多了一些陌生人。
女生往下压了压帽子,漫无目的的四处走。
天生一股气场将她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分隔开,就是那种,“天下之大,独不容她”。她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但确实,她的存在注定要当一部分人的路,将他们耀眼的光环化作虚无。
“抓小偷!”
尖利的女声刺的她耳膜生疼,女生下意识皱了皱眉,墨黑的眸微微上抬,一张布满汗水的娇美容颜,一看便知道她已经追了很久了。
且,一直没有人愿意伸手帮她一把。
为什么呢?
女生看了一眼飞奔过来的男人和他手里拿着的刀,微微叹息。
在那大片大片躲闪的人群中,女生修长如竹的身影就格外显眼了,或许是别人只注意躲闪,没注意到她的缘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持刀男子的身后,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长腿踹在男子的膝窝上,看上去没用多大的力气,却让男子一个踉跄狠狠地磕在地面上。
持刀男子一转头看到了正追过来的保镖和被抢的少女,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显然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咬了咬牙,握紧刀的手用力往后方狠狠一划!
这一连串的动作想法只在一瞬之间,持刀男子的动作很快,被抢少女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根本来不及提醒女生。
“不知死活。”
持刀男子的动作快,女生的动作就敢比他还要快!
快到她整个人变成了一道残影,伸手握紧持刀男子握刀的手腕,微微用力,剧烈的疼痛逼得男子不得不松手。女生伸手将男子的双臂反剪在背后,右脚微微抬起,跟踢毽子似的踢了即将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一下,匕首几乎是“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满头大汗的少女连忙跑过来,对着女生不停地鞠躬,“谢谢你,太感谢了,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你!你刚才没受伤吧?”
周围的人已经有开始拿出手机拍视频的了,女生又往下压了压帽子,另一只手将男子的手反剪在身后,任凭男子用了多大的力气也没能挣脱开。
少女具体也没看清女生是怎么做的,只听“咔吧”一声,跪在地上的男子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
女生神色淡淡的,“我已经把他胳膊给卸了,对你造不成什么伤害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哎哎,恩人你等等!”少女见女生要走,下意识伸手去抓女生的手臂,这一抓没成想,却是抓了个空。
“有事?”
“嘿嘿,恩人,你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啊,不然我怎么报答你?”少女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女生的脸,作为一名资深颜控,这张脸,她控了!
“萍水相逢,没有必要。”
察觉到了少女如狼似虎的眼神,女生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好,看了看不远处的保镖,抬眸看了少女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次,少女没有再拦她,而是怔怔的愣在那里,跟傻了似的。
保镖得了少女的吩咐没敢过来,而那个抢劫的男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
“嬅嬅,嬅嬅!”
沈子归接到保镖的电话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到双目无神的安嬅,心惊的一下子揪起,连忙又唤了两声,“嬅嬅!嬅嬅!”
安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像落水时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沈子归,声音有些慌乱,“她太可怕了,她的眼神太可怕了!”
“谁的眼神太可怕了?”沈子归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抓住安嬅的肩膀沉声问道,“你刚刚遇到了谁?”
“我不知道。”安嬅用力摇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我不知道她是谁,她的……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安嬅猛地抬头,无比笃定道,“我看到她的脸了,她右眼下有一颗泪痣,是红色的!”
红色的泪痣。沈子归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失声喃喃,“原来不是谣言。”
“什么不是谣言?子归,你认识她?”安嬅皱眉,“不应该啊,她长得这么漂亮我要是见过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沈子归压下心底的悍然大波,摸了摸安嬅的头,轻声说,“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我陪你一起去买,明天就开学了。”
“好吧。”安嬅乖巧的点头,心里却留了一个心眼,将那个女孩的模样牢牢记在脑海里。
究竟是什么谣言?之前她好像是听说,有一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就是刚刚帮了她的人吗?可是之前听那人忌惮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女生啊?
安嬅晃了晃脑袋,不想了,接过保镖从男子身上搜出来的钱包,揽着沈子归的手臂离开,“我后悔死了,早知道我就带上保镖了!!”
“下次注意,一个钱包而已,至于你这么拼了命的追吗?”
“至于!怎么不至于了?这里面可是有我爱豆的签名照!!独一份的TO签!”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那是你爱豆,你女神行了吧?”
“啊啊啊!沈子归我杀了你!我爱豆是男的!!”
对于女生来说,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并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她在外面闲逛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家。
楼道里,烟火明明灭灭,呛人的烟雾已经侵占了楼道的每一个角落。
“在外面玩的这一天还开心吗?”薄卿灭了烟,询问刚刚回来的女生。
“没有在美国好玩。”女生给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诚恳地建议,“我回来以后才发现一直待在美国挺好的,如果可以的话你记得把我再带回美国,我在那里比这里开心。”
“那里不是你的家,这里就算再不好,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的根在这里。”薄卿的神色完美的隐匿在黑暗中,说出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你没有这么任性下去的权利。”
“所以我回来了。”女生声音略显冷淡。
“余深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薄卿说着,从身上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女生。
入手熟悉的触感,哪怕看不见,女生也知道这是什么。
薄卿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不能常来华夏,你自己万事小心,别委屈了自己。”
“嗯,我知道了。”女生把软鞭拿在手里,随口道,“沉寒是帝都一中军训的总教官。”
“我相信你能应付得了。”
女生歪了歪头,不置可否,“嗯,我回家了。”
公寓门被打开,“咔嚓”一声又关上。
低沉的声音被关门声遮掩。
女生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打开门。
她知道薄卿说了什么。
因为知道,所以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