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我是来参加庆典的。
他那肿胀的嘴唇向上歪了一点点。“哎呀?你从哪儿听说这里的?”
我含糊其辞地向他杜撰了一篇来自《银河系旅行指南》上的报道。
“我不看新闻这么长时间,时代真的变了。”他的语调里带着些我不喜欢的东西。
赫罗西用尖锐的目光睨视着我,说到:“你来找我的,嗯?”他抬头望向洞顶。“谁跟你说的我?我不介意,没关系。其实,他们害怕我知道的东西。”
“他们从来不敢正面接触我。可不要落得和老赫罗西一样的结局。”他咯咯笑起来。高亢的笑声从浮肿溃烂的嘴唇中发出,显得格外丑陋怪诞。可是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像铁一样犀利。
“微风农场四十年以前就没了。被火焰毁灭,被天火吞噬。古老的山坡被地狱之火洗了个干净。新生命来到烧焦的土地上,一切周而复始。戈多人知道。”
赫罗西用衣袖抹了下鼻子,继续说到:“只是没发生过这种事罢了。火焰被送走了。必须的牺牲推迟了一年,又一年。现在上面的那些家伙……”他用枯瘦的手指向上戳了戳洞顶……“觉得自己是村子的拯救者。妄想他们可以打败宇宙的主宰!辛烈治!塔!森奇!”他摇晃着脑袋。“在诡异的万古中他们的小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他双手举过头顶,“轰”的一声从他的手中爆发出了一团蓝色火焰。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我依然能感觉到巨大的能量,以至于让我向身后打了个趔趄。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里燃烧着狂暴的怒火。
此刻,我很清楚的意识到,赫罗西是个万恶不赦的异教徒,而且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恶魔力量,何况他也已经疯的不清。只要情绪有一点变化,他可能很容易就再发动一次更大的爆炸,把我烧成灰。
在法务要塞里,我接受过无数次针对这种情况的训练,但从未真正接触过异端的魔法。也许现在我的大脑不断的在默念着忠烈悼词,但是这种来自恶魔力量的恐惧是直刺灵魂的。
帝皇在上,无论发生什么请保佑我的灵魂。
我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感,定了定神问到:“戈多人是什么?”
赫罗西渐渐冷静了下来,皱皱眉说到:“戈多人?他们了解这片土地,爱护这片土地。他们在指定的时间里和谐地生活在这里。空气、大地、水流和火焰。他们将每天的黎明都当成恩赐,走路都轻声慢步。但我们来了,我们结果了他们。他们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我们的也要结束。”
“那你说的宇宙主宰又是谁?”我不敢提伟大帝皇的名字,害怕会激怒到他。
赫罗西被疤痕覆盖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狂喜笑容。
“宇宙主宰?卡恩、辛烈治、混沌邪神。你,和其他那些人一样,地上爬来爬去的蚊蠓而已,你觉得你做的事很重要,是吗?你活着就是全部意义了。”他摇摇头。“我们不过是尘土浮沫,风一吹就飘起来,光一照就不见了。你什么也是。我们都什么也不是。”
他沉默起来。正当我以为他的说教要结束时,他又兴奋起来。
“在这里你可以离活火焰最近。不是国教徒们痴迷的那种喷火的黄焰柱。我是说它比这个银河系里所有活物都早!开天辟地时是它点燃了虚空!它有无穷的燃料,无限的耐心。它会烧尽我们所有人!”
赫罗西的表情扭曲起来,带着疤的脸颊起了皱褶。
“呸!他们的祖辈知道真相。他们听过。他们知道自己的结局,也知道自己在结局时的处境。他们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做的都是不能形容的事。现在的人像小孩一样狂妄自大。所有事情都给他们准备好了,他们就以为永远会这样。”他瞪着洞顶。“他们说我要么就滚,要么就死。所以我把古老的咒语也带走了。但记住我说的话。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赫罗西用手撩了撩头发。他左边的头发缺了一大片,只有伤疤留在上面。
他直起身来,在阴影中停顿了一下:“你有以前那些人没有过的东西。也许你能挺过去。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今天晚上再来找我。九点钟,在另一边的坟地。”他举起一根枯瘦的手指。
“不要被人跟踪了,不然我就不去。这段时间可不是最后决战的时候。”赫罗西又用袖子抹了抹鼻子。“走吧。他们一直监视着我。还有,陌生人?也别想着逃走。你成功不了的!”
我退回到光照下,头也不回的向着居住区跑回去。恒星光照十分刺目,我的内心亦是十分地动摇。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我的直觉告诉我必须要和斯科拉维科的法务部支部取得联系。我需要支援,如果有必要叫审判庭来也是可以的。
我回到路上,继续之前的任务:离开微风农场,前往斯科拉维科。山脊上的视野很好,从这里看到道路延伸的方向。道路随着山峦弯曲,在林地里消失了一段,又再次浮现,继续向远方伸展。当它向第二片林地连接过去的时候,终于看不到了。整个距离至少有几十公里。一路上既无城镇,又无载具。
走过去碰碰运气也许值得尝试,现在的天气还很好。但是在尝试之前,还需要不少的补给。
无可奈何,我只好先回到微风农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