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到的?”休斯走到千与身旁,探身往千与的鱼篓里看了一眼,只有一小尾白鲫鱼在里面蹦达。
千与收起与暗甬的灵链接沟通,转过脸来看看休斯一眼,这个当年村子了的一号祸精在岁月的洗礼下也已是双鬓微白了,身着一身的纯白法袍,却有一股年轻人般的朝气,“也是两天前才到。唉,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嘛。”千与能从当年的老朋友身上感受到源级力量,这是S级标志。
“你也不错啊,S2,或是S3?”休斯发觉眼前的这个发小的境界明显高出了自己的预计,看来以后是不能再好好玩耍了。“嘿嘿,不好意思啊。”千与没忍心把真相说出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在这儿开了一个空间境的坐标入口。有空的时候经常会来这儿坐坐。”休斯有些犹豫要不要隐瞒自己现在的隐蔽工作,“你这些年在哪儿去了,这么老了才回来一次?”
“我也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千与把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和我去村子里走走。我这次也算是借公务之际才回来的,溜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那就去转转吧。”休斯转身就走,跟当年千与领着跟班休斯到处疯时一个做派,“村子近些年的变化我都一点点都是看在眼里的。”千与也没多说什么,把手中的小鱼竿一丢,径直就跟了上去。
“你还记得吧,这个旧采石场是大伙最喜欢去的地方。”千与顺着休斯手指的方向放眼看去,这些简陋的矿场满满都是曾经的回忆,而那台残破的手推车也被废置在一旁,静静的呆在老位置,只是它的脚下已杂草丛生了。
“嗯记得,你还说过以后要自己开一个采石场赚大钱来着。”千与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个大酒杯,里面看不出是些什么酒装着,“后来的事还记得不,你说完这句话后立即就向哑三保证每年会上缴六成收入给他做供奉呢。”哑三那时大了休斯整整五岁,是那一代的崽子头。“那你肯定记得是谁看见哑三后背着我第一个跑掉的?”
休斯继续顺着一条小岔道往前走,顺手在道边扯来一根直茎草叼在嘴里,这是他中年学习控制情绪养成的习惯:“看你现在一大把年纪了我也不跟你扯。”说着抬腿就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
“嘿当年是你贴过来死皮赖脸叫我大哥先的吧。”千与将杯中的陈酿一饮而尽,笑着跟了上去。
“当年我就觉得你比那哑三将来有出息多了。但有你这样的大头吗,搞出点岔子什么的都找我顶着。”休斯童年时的背锅生涯萦绕在脑中挥着不去,他当年祸精的称号有九成努力来自于千与。
“唉,那你每次扛锅时都是心服口服的,我没一次强迫过你吧。”千与在这满眼的旧景中,慢慢记起了从前的自己,越来越清晰。“哼嗯,现在想来你不去干传消真是屈才了。”
两人一边瞎扯个不停,偶尔在回忆揭出各自的丑事时,都是爽朗的一笑而过,只是这笑声少了很多从前的味道。此时千与跟着休斯漫步到了一处不大的小山丘上,在坡顶的一角有一方半截深埋的大石,这大石已经被缭绕而生的荆棘覆盖。
千与的脚步和休斯一起在方石前停住了,千与伸出右手抚在这大石上,更深处的记忆被逐一唤醒。
这块近千斤的方石据说是村子里的祖先流传下来的,在千与的记忆中它总是在年祭时被充当祭台,那是村民会依次上前祈愿。千与右手微微上招,近千斤的巨石在一道不可抗拒的引力下缓缓上浮,周围的棘蔓纷纷崩断散落。
巨石表面的沧桑便出现在视野中,在那方石背后的底部刻着名字和誓言,开头第一个便是休斯。
千与和休斯同时默契地陷入静默,回忆变得遥远空明。那年正值人族的尚武之风吹进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千与十三,休斯十二。陈慕古这老儿刚从县里的侦机队长位置上退下来,到村里后热情不散便抽空稍微指点着村里的小辈练武修行,激活他们体内魔法回路。
有一天,陈慕古给小子们讲了一个海上撂子奋斗称霸的故事,大家听了之后深受感动,夜里聚众跑到了后山的这块祭神巨石纷纷刻下了自己的祈愿。
首先在上面刻字的是千与和休斯:
我陈羽,是要成为下一任村长的男人。
我休斯,是要接替陈羽成为下下任村长的男人。
.....
因为这块祭神用的方石需要七八个成人的力气才能抬动,刻下的字越在下方的,则需要更出色的实力。
在巨石上的刻字大多挤在一处,越下方越是稀疏,而在哑三下方便已是空无一物了。
而千与的右手继续上招,直到整块方石离开地面,完全暴露在视线里。在那片刻字的最下方,还有一行清秀的字迹刻痕:我陈思诺,是要接替陈慕古位置的人。
千与看到这个名字时,嘴角自然地微微上扬,那是他小时候最重要的回忆。没错,陈思诺是个女的,她是村里实力最接近B2级陈慕古的人,虽然差距还是挺大的;而让千与羡慕的是,她不仅人长得不错,脑子还很聪明。
千与还记得,陈思诺刚开始在所有人中并不突出,开启魔力回路时对各种元素的悟性都很差,而她在镇里的基础教育中心里学习时,听老师教导过:一个人的天赋不是障碍,关键是后天努力....
于是陈思诺便把每个月的零花钱都省下来,来给陈慕古买烟抽,这样她每周都会有额外的时间进行元素训练;终于在半年后,陈思诺领悟到:老师的话并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
“哼,”千与想到这儿不由得轻轻哼笑一声,然后转向休斯,“你这些年来,有过思诺的音讯么?”“沿着当年兽族入侵的历史到处查过了,没有什么线索。”休斯也想起了当年和千与、陈思诺一起的时光,对于那个聪慧明丽的女孩,休斯碍于千与的颜面还悄悄喜欢过她一阵子。
“也是啊,要是现在还活着,跟我们一样也已是个老太太了吧。”千与收回右手,大方石重新缩回地里,带着泛旧的回忆一起。
“现在的朋友都已经开始凋零了,过节偶尔开一回远程通讯时,都是彼此笑着先问一句:你还活着吗?”休斯说着,在心里历数起所有的名字,每一个在他心里都有一个位置,不曾隐去。
“带我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吧。”千与忽然转头说道。休斯一愣,即使千与S3的实力在自己的头面前还是完全不够看的:“组织里有规定的。你一大把年纪的,还是少动弹吧。”
“谁叫我是你认的大哥呢?”千与忽然有了一种想笑踹休斯一脚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只是逛逛的话倒也无所谓。”休斯向陡坡下窜出,身形在空中缓缓滑行,右手结出单印式向上挥举,上空的大片空间开始不稳定的流动运转,是内坐标在大地下的阵法中呼应变动。
“一阶空间之力的通道法阵。”千与很快看出其中的运作原理,以休斯S1的实力开启外域空间通道,一定是有领导给了他“钥匙”才对,而休斯按照钥匙的模型复刻出这样的法阵,少说也得十几年的功夫。
在空间内坐标建立完成之后,上空中析出的一道大光幕在休斯的引动下徐徐落下。随着这扇数十丈高的大门在大地上立起,门内的情形也清晰地暴露在千与的视野中,那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与那些寻常树林不同的是,千与可以感受到门内浓郁的生命力气息。
休斯率先走了进去,身后的千与紧跟而入。铺面而来的是纯粹的自然之力让千与一阵恍惚,是肆意的生命活力和希望的感觉,不同于圣光之力的是其中没有魔力波动,是纯粹的天地之力,甚至近乎于神力级别。
“上面是我的居所。”休斯说着掠身向一处高峰迅速飘去,千与在跟着休斯扫视着眼前的一切,眼前山峰上的那一处黑点在眼中快速放大。
“有品位啊。”千与一看到这片住宅便喜欢上了,完全不同于自己在岛上大别院式的单位套房,这是一幢建在山峰悬崖边上的三层复式别墅,而为了视野上的开阔,一楼会客厅基本上没有墙体遮挡周围一览众山小的视野;而近百平米的悬崖外景阳台更是将视角增加到了270度。
暗色调的大理石地面光滑可鉴,屋中不时有畅意的山风穿堂而过,同时整栋别墅都散发着一股沉木熏香的味道;二楼、三楼的生活室、工作室分隔有度,明暗完美结合,完全顾及到了个人空间的隐私性,实在是修仙的绝佳圣地。
千与把玩着手中一支类似于工艺品的竹笛,休斯此时已经在露天的外景阳台上摆好了各种茶具,鲜茶的纯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大厅。
千与端起瓷质的小碗茶,用力一嗅,抬起轻抿一口,满嘴清香流溢。千与放下手中的瓷杯,斜眼一扫:“那是什么?”是一只如小山般魁梧的白虎,踞在远处的一座青山上,刚才一直在休斯的示意下沉默无言,直到千与提到它时才对这千与低吼了一声。
“是这青药山脉的守护兽,接近S级的凶兽冥虎。”休斯放下手中的小瓷杯,看向千与,“你看,我只是这里的一个门卫老头而已。这些,都是有代价的。”“那是你遇到现在的我之前,”千与举起清茶再饮一口,“这里的生命力气息已经是神级域境了;曾是神器天视晶坠的封印空间,而天视晶坠现存于精灵族;显然不会是四大族的人占据了这里;你是旗木的人?”
休斯眉毛一抖,静静地看向对面的千与:“你还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千与打断了休斯的话,缓缓站起身来,身影渐渐虚化,消失。桌上留下的是一块小石牌,小瓷杯的清茶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只余下淡淡的余温,休斯看向远处正不满地打呵欠的冥虎,自言自语道:“大哥。还真是没变啊。”
千与通过推测休斯开展空间通道时的空间之力操控,顺利推出其内坐标运行,最后自行从那片天视晶坠的遗境中脱了出来。
现在自己手里最重要的还是暗甬的这次神示任务,让自己高兴的是,大陆上还是有些自己留念的东西遗留着。这次任务的真正报酬,是自己的自由。
“思诺,一定要活着啊。”千与大步向着人族的南方走去,他在这儿最后听到的是思诺那声熟悉的呼唤:哥,早点回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