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枫林校场约一千里处,朝歌城内。
此刻正值夏夜,凉风习习,正是闲人们纳凉消暑的好时辰。可是在无边寂静的星空中,却正浮现着一轮猩红的圆月。
月,如此的殷红,又如此的凶怖,像是嗜血过度的秃鹫的眼眸。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胆寒战栗,只想畏缩的躲在家中足不出户。这是七月十五,商朝人一年一度的节日,——血月节。
而在城中央,此地最大的青楼天香阁处,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灿亮辉煌。下层的景象热闹非凡,各色的人物来来往往,有的搂着**打情骂俏,有的呼朋引伴、邀杯推盏,还有些吹拉弹唱的艺人,各自卖弄着自己的玩意儿。
可是仔细一看,整个天香阁的上层却是一片寂静。尽管也是装点的火树银花,但是却只有两三个人。当间正坐的是位年老朱黄,但依然粉饰得红红绿绿的老鸨,她此时脸色有些尴尬,对着旁边两位歪坐着喝酒的青年,无奈的嗫嚅道,“哎哟,天香阁的规矩碰上了钉子,这叫人如何是好?”
她抿了口茶,大概是在酝酿着语言,“按道理,五只放出去的血蝠,只要在血月节当天捉住最多的,那人便能得到本阁头牌宁儿姑娘的初夜。可是北宫凛、白歌两位公子,你们都捉住了两只,这让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宁儿姑娘同时侍奉你们两位啊?”
老鸨边捏着嗓子说话,边惺惺作态的用手搓着花裙。
北宫凛闷了一大口酒,偷瞄了一眼白歌,然后撇撇眼道,“算上两只血蝠,我再多加五万两银子。”
“呵,北宫公子果然豪爽。”老鸨顿时心花怒放,但仍是忍住了内心的狂喜,急切的望向另一边,“那白歌公子······”
白歌似乎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只顾继续低头饮酒。他将硕长的身体依靠在木椅上,微眯着双眼,像是挑衅似的望向别处。
半晌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十万两!”北宫凛忍不住站起来,猛拍了一下桌子,冲白歌吼道。
“北宫公子······”老鸨登时吓得老花失色,也赶忙站了起来。要知道北宫世家如今可是纣大王最为赏识的势力,在朝歌城中几乎无人敢与之争锋。
“我,”白歌仍然倚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发话了,“我白歌在血月节最喜欢干三件事,其一,赏血迹斑驳之月光。其二,饮塞北疆域之寒酒。其三,边吃苹果,边背些古诗。,然后再磕点瓜子。最好在······”
他的话很清冷,但是仔细听却又有些温柔,似乎是一股汩汩的凉水。
“最好再听些小曲儿······”老鸨干涩的接着,“白歌公子,这话你已经说了三遍了。”
“鸨子!我看白歌他根本无心于此,就是来浪费我的时间的!现在夜过将半,宁儿姑娘已经在春帐香床上等待多时,怕是早已寂寞难忍,难道我们和这怪人就这样在这里干耗着吗?”北宫凛勃然大怒,跨步而前,正想要向那天字第一号厢房冲去。
“且慢!”一声断喝从上响起。
北宫凛听到这不知名的声音,愕然的立在了原地。
一只肥胖过度的大血蝠从房梁上晃晃悠悠的飞了下来,不停地喘着气。
“血蝠老人······”白歌望着这只身材臃肿的老蝠,似乎面部也浮现出了一股难忍的笑意。
“你终于出现了。”北宫凛说,“快告诉我,第五只血蝠飞到那里去了,为什么这半个月以来,所有人都没找到它?”
“这么多天以来,我也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血蝠老人苍老的回答,“按道理来说,所有我饲养的血蝠都喝过我的血,我都能够清楚知道它们确切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可是这一次,在半个月前,我在天香阁上放飞学府后的半天里,那第五只血蝠的消息便在我这里彻底断了。——是一瞬之间的断掉的,之后再没有任何微弱的反应。”
“一瞬之间······”白歌喃喃自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几天我潜伏不出,就是要探寻这事情的真想。但是依旧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我怀疑······它已经,”血蝠老人悲凉的说道,“死了。”
“死了?”北宫凛惊呼道,“老头儿、肥老蝠!你在骗我们玩吗?你饲养的血蝠本来就是那些死去腐烂的的蝙蝠化成的,又怎么会再死?——就像你这个死人一样,你,你会再死一次吗?”
“以前我以为也是这样······”血蝠老人抹了抹脸上的冷汗,说道,“但是这次应该确实是如此,某个游窜的灵兽,不小心将血蝠吞到了自己的腹中,然后再强行用灵力消化了它。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原因了。”
“可是······”血蝠老人又迟疑的说道,“今天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了,因为,也许是错觉,但我确确实实又感受到了一次来自那第五只血蝠的消息。”
“啊?!”北宫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神情颇为错愕。
“就是来自于那片野树林子。”血蝠老人伸出布满皱纹的右手,指向了东方。
“不会有错吗?”白歌仿佛认真了些,连酒壶也放下了,看来他已经在全心全意的思考着这件事情了,“你说你感受到了血蝠的消息,究竟是什么消息呢?”
“不,不清楚,很混沌的语言。”老人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仓促的回答者。,“但很快那感受又重新消失了。”
“感受是怎么样消失的?是沙子飞进了沙漠里,还是水滴到了海里?”白歌追问道。
其实这两种感觉的消失,分别对应的是无明显迹象的消失和有明显迹象的消失,即暗消和明消。白歌这么问,不过是一种修真界通俗的说法罢了。同样是消失,沙子飞进沙漠,毕竟是无甚声响;可是水滴到海里,终归还有那么一串轻灵的回音。
“沙子飞到了沙漠中,毫无征兆。”血蝠老人嘶哑的说着,“这次我来这里,就是想让你们跟我一起去那片林子的。我一个老人,腿脚不方便,和你们两位高手同行会安稳的多。再说你们中谁若是能得到那第五只血蝠,这宁儿姑娘的初夜不就能立下结果了吗?”
“你确定那只血蝠还活着吗?”北宫凛忽然问道。
“我,我不太确定。”血蝠老人实话实说的讲着,“不过我还是要去,毕竟那是我自己豢养的灵兽,至少我总得去那儿一趟,才能放心。”
“那就去吧。”白歌默然的说着,清瘦的脸消融在灯火的一片寂寞之中。
窗外凉风依旧,圆月的血光愈发的狰狞与皎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