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到齐,礼钟敲过三响,场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延着红毯望向场外。
楚云皓身着藏红色玄纹绣袍,头发由一根夺目耀眼的金箍半束起,更衬得他宛若流光,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他在头前昂首走着,身后是两行同行冠礼的少年,有贵族亦有平头百姓,皆是沾了他的光才能有一个这般荣耀的冠礼。
楚云轩看着弟弟被人簇拥着煞有介事登上高台,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蓦地回想起自己加冠那天,三哥亲自主持,当年还只十三岁的弟弟在一旁玩闹着非要与他一起并肩登上冠礼台的情景,好像才发生在昨天,五年的时间,似乎只是一眨眼,却已物是人非,弟弟已经成年,可三哥早已不在。
好不容易敛去心中悲伤,再聚目看向楚云皓,只见心爱的弟弟似窥见了他的心思一般,端正地跪在台中,却转头面对着他粲然笑着。
楚云轩轻笑着点头回应,又转头间见父皇已起身向高台而去,他立即给候命的内侍一个眼神,内侍忙领人将备好的一应物什奉上高台。
楚云凌淡淡瞥了眼主事的楚云轩,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只顾着垂首品美酒佳肴,心里却在思虑其他的事。
今天的楚云皓意气风发,灿若桃花的眉眼多了些坚毅,就连一向挑剔的沉香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得不说,这小子今天真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有种不可言说的气魄。
她目光随着楚云皓的动作转向高台,更好奇的是祁邯冠礼仪式是否有别于南秦。
好巧不巧的,打眼间向旁边一扫,竟无意瞥见暗自神伤的楚云轩,沉香心下起疑:不是说楚云轩疼爱弟弟是出了名的吗,怎么他好像还心事重重的样子?
欲再细究个端倪,眨眼却见他又像换了张脸似的笑得明媚舒心,沉香使劲儿挤了挤双眼,秀眉一撇,难道刚才自己出现幻觉了?
似是感觉到有股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穿梭,楚云轩侧身回眸,沉香正巧收回目光,两道视线就此错过纠缠的机会。
沉香踮脚看向备在高台下的物品,一件件皆是巧夺天工之作,不难想象那最精致的玉冠戴在楚云皓头上时的惊艳。
众人期待中,内侍高唱:“启礼!”
唱声落,便有一应内侍埋首将东西整齐恭敬的供上高台,宗正大人手执卷轴临台宣诵。
诵文冗长枯燥,直听得沉香几欲昏昏睡去,心下大呼苦哉,感情这皇室冠礼除了声势浩大,就连着诵文也是如滔滔长江水啊!
终于在她忍不住打出第十二个哈欠的时候,高昂的礼乐声响起,瞬时惊走了她大半的睡意,再轻轻摇头赶走所剩无几的倦意,沉香定睛高台之上,只见皇帝楚燕铮正从托盘中捧起那神工雕凿的汉白玉通天冠满目慈爱地为楚云皓穿戴。
楚云凌见此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随即发觉不妥,立马轻咳两声作以掩饰。
楚燕铮为楚云皓整理好玉冠,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父子俩相视无言,正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一切的嘱意皆在不言中。
待身后行冠之人皆由父母亲人为其戴上成年冠后,楚云皓率身后加冠子弟恭敬的持香凝神听着沈凌枫在一旁朗声恭读祝词,沉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恩人伯伯已经去了高台之上。
祝词完毕,众人谢恩。
楚燕铮亲自宣封楚云皓为朔王。
众子弟以君臣之礼拜过皇帝,除已身为朔王的楚云皓,其余子弟皆由内侍先带出场外散开,才又各自进场相互恭祝。
楚云皓随父皇走下高台来到坐席,待父皇回到席位坐定,他长袍轻掀,恭敬拜过父皇母妃。
婼妃看着他稚气已脱的眉眼,心中不知是酸楚还是欣慰,竟忍不住抹起眼泪:“刚抱你在怀的奶娃娃模样还在眼前,转眼竟已十八年了!”
祁邯王室,男子皆十八加冠,寓意身先士卒早多担当。
楚燕铮稍稍倾身轻拍她的手背,婼妃会意,今天这个时候她当然不会表现出心里的苦楚,五年前云皓还缠着老三给他主持一个跟老七一样的冠礼,如今正行冠,可老三却再也见不着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好不容易才开始愈合的伤口就像被人狠狠撕开又撒上一把盐一样难受。
楚云皓见此,起身走近王塌一些再次跪下,为双亲奉上礼酒。
婼妃擦擦眼角忙接过酒爵,楚云皓再一长拜,铿声道:“父皇母妃容禀,不孝儿子楚云皓在双亲面前立誓,自今日起,孩儿必将与众位兄长共同担负起楚家重任,为忠,为孝,为仁,为义,做一个仰不愧对天地,俯不愧父母兄长的真君子豪杰,扬名于世!”
楚燕铮眼中闪出淡淡泪花,轻笑着一扬脖将酒饮尽。
怪不得沈老头常说年龄大了总容易患得患失,不似从前的洒脱,这一刻,他总算也体会到了。
婼妃眼见着儿子的成熟担当,心下的欣慰暂掩过伤悲,情不自禁抬手轻抚过儿子的脸庞,含泪轻笑。
再与双亲说了一阵话,楚云皓起身径直向七哥走去,兄弟两人谈笑着刚饮过一杯,庆王楚云青、逸王楚云宸、越王楚云弈、怀王楚云涵纷纷靠拢过来,楚云凌见状,也不得不举杯上前。
楚云涵与楚云皓共饮过一杯,凑近他笑道:“十弟,终于成年了,感觉如何?”
楚云皓冲他微一扬头:“九哥,你觉得还用说吗?”
众兄长之中除了同胞的两位兄长,楚云皓最是跟这个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九哥楚云涵要好,言语举止间自然对他比别的兄长亲厚些。
沈凌枫自下得高台一一应付过来,待回到自家席位打眼一瞧,随侍的几名丫鬟中哪还有沉香的影子,他酒一下全醒,忙问道:“沉香呢?”
看丈夫对沉香过分的上心,沈夫人明显又有些吃味,幽幽道:“你慌什么,那么大个人了还怕她丢了不成?”
沈凌枫没理会他,看向沈冬茹。
沈冬茹神色紧张摇摇头看向环儿,环儿更是紧张地直摆手:“就刚才一个不留神,奴婢······奴婢也没注意到。”
沈凌枫无奈扶额。
沈念霜上前拽拽父亲的袖子:“爹爹别担心,沉香姐姐知道分寸,不会在这里闯祸的!”
沈凌枫轻抚她的小脑袋,哭笑不得,只能叹道:“希望她懂事!”
沈念霜见成功解去父亲的担忧,向姐姐和环儿挑眉邀功。
沈雪竹与沈二夫人对此嗤之以鼻,不就一个身份不明的丫鬟罢了,何必弄得跟个公主贵人似的人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