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溯愣在原地。两人就面对面站着。方天溯发现自己不该看曹漠。现在艳阳高照，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方天溯却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疙瘩。只是觉得心中对于苏小月一直以来的坏脾气有了新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感觉。同情？他问自己，我是在同情一位杀人犯？一位有自己原则的杀人犯？她的双手曾经一直浸泡在无数人的鲜血里面。她的目标中，也许有父亲，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而她卻。。。
“那你觉得你会恨她么？”
“我。。。”方天溯再次由犹豫，然后望着苏小月抽烟的背影，确定没有转过身。接着方天溯再次面对着曹漠。低着头插着腰。点了点头“好吧。我还是无法憎恨她，毕竟。。。事出有因，对吧？”
“你知道你看上去依旧很勉强对吧？那么不喜欢无辜的人受伤害？”
“嗯。”
两人沉默了。
“你走吧，去陪陪她。今天还没有结束。去玩玩吧。今天的对话，别让她知道。她一定会怪我的。”曹漠拍拍方天溯的肩膀，怒气已经消退，“成熟点，小子。不然终有一天你会因为你的高傲付出代价。”
曹漠转身离开，方天溯看着曹漠的背影，希望自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才转身，走向别克车。
他不知道如何口，于是只是说:“走吧。”苏小月没有过多的反应，用中指弹飞烟头，未熄灭的烟头冒着青烟，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痕迹。然后坐进驾驶室。方天溯考虑要不要坐后座，但是时间不等人，他还是坐在苏小月身旁。两人坐在一起。方天溯微微低着头。太阳开始落山了。
“她告诉你什么了？”苏小月问道。“他。。。怎么说呢？算是安慰我，教育我吧。想让我原谅你。”
“那你原谅我么？”方天溯沉默了。如果原谅她，我就无法原谅我自己。如果不原谅她，我自己又感觉有一点点对不起她。说不准真会害她心里又多一道坎儿。。。
“不用勉强。我知道你也很难忘掉你母亲的事情。我们既然都有难处，就算了吧。”苏小月专心地开车，“确实，我干掉的每个人的背后也许都有一个家庭。你同情无辜的人并没有错。”不知为何，方天溯心里莫名地有些悲哀，失落。
方天溯他们在城市里到处乱转，霓虹灯倾泻下的五光十色的光芒贴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前行，光也不断向车后滑动。方天溯看着灯红酒绿的夜晚都市出神。到处都在发光，看得出来人的天性确实惧怕黑暗，努力想要营造出明亮的假象。路边裸露的站街女，杀马特的头型向着方天溯抛媚眼。隔着车窗，方天溯也隐约能够听见外面的声音。劲爆的电音，DJ疯狂地吸食毒品。敲打出混乱的节奏。方天溯不禁皱眉，这就是寮辰特区么？他们的族人已经知道了神即将光临地球，带来无尽的战火，所以就如此的放纵自我？明亮表面下藏掖不住的腐败破烂。灵魂的恶臭使方天溯几乎不敢再多看窗外一眼。
苏小月把车开到一个酒吧面前。停下来了。“下车。”方天溯回过神，下车走进了酒吧。
酒吧里面没有多少人，因为这件酒吧不做违法生意，但是这里面，确实是理性唯一的庇护所。苏小月带着方天溯来到一个圆桌旁坐下。服务员走来。苏小月点了一杯气泡饮料，方天溯略显拘谨地点了一杯茶。两人静静地等待。
周围的声音虽然嘈杂，但是是那种正常人发出的声音，而不是吸毒后的疯狂吼叫。这时方天溯发觉苏小月似乎在观察他。方天溯感觉怪怪的。
“下面是我们酒吧的特色扭扭舞。”主持人站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带着墨镜莫非猫王的服装，“有没有哪一位上来尝试。”
人们都沉默了。
苏小月举手。。。
“这儿！”
“我靠我不会啊！”方天溯被这忽然的突发事件措手不及。“很简单的，双脚开立与肩同宽，脚来回碾在地板上，偶尔会有一条腿抬起的样子。只有脚前掌与地面接触，动作主要有模仿游泳、溺水，扭曲，摆动手臂和单腿的扭曲。舞者几乎从不互相接触或移动自己的脚，但是上身会前后摇摆，肩膀会有扭转动作。”苏小月走上台去。
该死，搞什么飞机？方天溯心里边骂边上去。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下面的人顿时起哄。
背景音乐响起。《you never can tell》七八十年代的爵士乐？不是吧？方天溯心里不停地嘀咕。两人开始跳舞。
两人在台上摇摇摆摆，就像《低俗小说》里面演的那样。下面掌声雷鸣。
方天溯偷瞟苏小月，后者正专心地舞蹈着。灯光沐浴下来，她眯着眼睛。她似乎已经听不见周围人们的起哄声音了。除了呼吸，她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
而且，她真的美极了。方天溯双眼迷离地看着她。自己的步伐也不自觉地被调整好了，随着苏小月进进退退。这一刻，方天溯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他想起了木心先生的一首诗，叫做《杰克逊高地》：
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