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里斯汀敲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透过月光,克里斯汀看见羽洛正在接电话。羽洛看见克里斯汀进来了,马上示意她请坐,然后用沾血的手为克里斯汀斟酒,递了过去。后者迟疑地结果酒杯,小小地饮着。眼睛看着酒杯上的血迹,这血迹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的乌黑。月光似乎从来都是清冷的,克里斯汀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形容月光柔和,月光从来就没有柔和过,而是像墓碑一样冰冷坚硬。今晚尤其如此。有那么一会儿,羽洛没有说话,只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然后提着酒瓶对着嘴里灌(她已经放弃了酒杯)。克里斯汀也就静静聆听,欣赏,幻想着烈酒划过羽洛娇嫩的喉咙,落到身体里。而酒精在羽洛的胃里被消化,却让一旁的克里斯汀在月光下醉了。酒杯上羽洛的血迹,开始逐渐扩大到占据克里斯汀的整个视野,后者亦沉溺其中。她眼前浮现了羽洛为她搏斗的样子,那一刻,她不禁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比她更幸福的女生。同时,心里的痛也在深深地斥责她。她同时被一冷一热两股念头拉扯着,她又喝了口酒,这次要喝得大口些。
羽洛放下电话,浅浅的叹气声把克里斯汀拉回现实。羽洛半张脸没在黑暗中,她那红色的眼眸却在其中一言不发地闪着暗光。她看着克里斯汀,然后说自己先去洗个澡,便揉了揉她的头,走进浴室里,放起了热水。克里斯汀呆呆地捧着手中的半杯酒,然后深深吐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便褪去衣物,缓缓走入浴室。
羽洛转头便望见了克里斯汀,愣住了。手上的血混合着清水流进下水道,克里斯汀脚踏着这样的血水混合物来到羽洛跟前。两人便在浴室里共浴起来。克里斯汀看见了羽洛身上今天留下的还没愈合的伤疤,不禁颤巍地吸了口气,克制不住地想伸出手去触碰,但是再三犹豫,手又收了回去。羽洛无言笑笑,捻着她的手轻轻地贴在还在流出血丝的伤疤上。克里斯汀感觉到在自己的手指贴上去的一瞬间羽洛轻轻抽了一下,于是想放下手来,但是羽洛不肯放手,还笑笑说:
“没关系,都只是擦伤而已,主要是身上全是汗不舒服就想先洗澡。”
血水流进下水道。
克里斯汀看着这些伤口,说到:“对不起。。。我”
“这事儿不怨你,只是有些人太软弱罢了。”羽洛揉着额头,“你的位置是被人事先商量好供出来的。”
“欸?”克里斯汀回想着今天中午的情况。羽洛的母亲让她去了。。。
渐渐地,她明白了。
羽洛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太软弱了。。。”她现在几乎想冲到母亲面前把话说清楚,但是一想自己今天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立场,相信在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再说,母亲现在肯定焦灼万分,有哪位母亲宁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拼个遍体鳞伤呢?而且母亲答应了图利克家族的事情又没有完成,想必心里还在恐慌吧。但是她今天特别不想同情自己的母亲,尤其是现在身上的酸痛和留血的伤口令她烦躁。看着克里斯汀,羽洛咬牙叹息。看着被雾气模糊的镜子里自己模糊苍白的面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袭来,她又想起那次被尸堕围困在楼顶的感觉。触碰过死神的镰刀的她,正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曾经熟悉的东西。她的价值观已经改变了。那种死亡的孤独感,让她领悟到了人类的生存状态。苏小月也知道,羽洛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来。现在她最在乎的就是耻辱。
是的。总有些东西,它就是没办法简单地从岁月中抹去。她无法忍受那位被锤子敲断腿的无辜仆人看她的眼神。而且当时她去探望那位仆人的时候,她似乎看到躺在床上的是克里斯汀,那苍白的眼,畸形扭曲的腿。她似乎不太那么在乎自己的母亲了,她母亲的软弱今天差点害死克里斯汀,也差点害死我。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便很难说清楚她的价值观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羽洛清楚地知道,母亲迟早会捅出大篓子。羽洛把克里斯汀的命和自己的命几乎等同起来(当然是几乎)。
洗完澡,两人擦干身子上了床。克里斯汀开始帮羽洛简单处理伤口。月光此时正亮,在月光的照射下,克里斯汀幽兰的眼睛散发出玫瑰的香味。天呐,羽洛现在根本想不出是哪种恶魔会想要摧残拥有这样双眸的女生。她用目光轻轻抚摸着克里斯汀的脸,而后者正专心地为她擦药。羽洛呼吸着克里斯汀微甜的吐息。两人无言。而克里斯汀看着羽洛身上的伤口,几乎又要哭出来了,但是她知道不能再让羽洛操心了,她今天已经够累的了,她今天也为我付出太多了。她真的好想自己保护好自己,但是没那个能力。一想到这种无力感,克里斯汀就又好想喝酒。涂完药后,她又索性也对着瓶口喝了起来,上面还占有羽洛的唾液,她心满意足地想到。
羽洛看着她,忍住了从背后去抱住羽洛大哭一场的冲动。不能展现自己脆弱的内心,尤其是在她面前。于是羽洛只是静静地看着克里斯汀的背影,眼皮渐渐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