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说的话貌似是非常合理而且可以接受的,但问题在于似乎越发去解释这个奇特的“病症”,却反倒越发的复杂了起来。
“其他的先不论。”两仪熠皱了皱眉,不过虽说是皱眉,病例本身的赘述其实与他无关就是了,“请问这个基数,代指什么呢——没办法,玻璃后面——虽说现在已经没有玻璃了,但那三个家伙学识范围在这方面确实都不高,智商也令人腕叹,但是毕竟要立档案,所以还请详细一些。”
梅渊狄非常确信自己听见陈某人手中的杯子发出了“咔”的一声,还有另一边的王仁的那一声招牌性的冷哼。
不愧是两仪熠,轻易地就做到了这种事情,以前在学校里他还是太收敛了。
“这个基数,你可以理解为,影响力。”白月如此说着,“每个人或物的影响力是不同的,这个数值会在他时间流逝中的经历不断的变化,或是增大或是减小,取决于个体本身,不过按物件来说,时间才是更加有力的基准。”
两仪熠摸着下巴,虚起眼睛看着白月:“意思就是说,这个基数越大的人,越容易做到想做的事情,而这个事情本身实际也是个人的积累所得……而刚刚你轻轻一敲就破坏掉单面玻璃,实际上只是你从玻璃本身的因素,或者他曾经接触的人用你的能力进行运算,找到了那个点,是这样的吗?”
白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梅渊狄:感觉他们越来越有共同语言了,但是我怎么越来越懵逼了呢.jpg
“那么我突然又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两仪熠突然起身弯腰凑到到白月面前,二人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两仪熠已经是习惯性的用这种方式来压迫被审讯者,但是白月这个特殊个体仍然不为所动,“任何能力,特质,才能都有他自身的极限和负面效果,这是我当医生这几年来最大的经验之谈,所以我想问是,是否这个基数越大,越发难以计算呢?”
白月轻轻地拖住下巴:“没错,非常正确,这个推论完全成立。”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来这里找我的原因是你个人可以获得天大的利益呢?”两仪熠直起身子似乎是看穿一切的微笑着。
标准的两仪式确信呢,梅渊狄不由得也跟着微笑了起来,虽然说他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非常令人不爽,但是能够得到意料之外的信息,对自己肯定是有利无弊。
陈峰此时也放下档案,一脸严肃的看向白月,王仁也不由得把双手合在一起,不知思索着什么。
“没错。”白月也跟着站了起来,停在两仪熠身前,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毕竟我算到我会嫁给你嘛。”
众人:0.0
“这种事,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吧。”两仪熠更加严肃的回应道,白月则还是以微笑回应。
居然对自己的定位这么清晰吗,我还是小看了你呢,梅渊狄无奈的把手放在额头上,虽然这话听着也像是敷衍,但两仪熠的回应貌似已经肯定了白月没有说谎,或者是认为这个话题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吧。
“那么就当是这样吧,还是回归到最初的点上吧。”两仪熠坐回到原位,单手搭载桌子上,“你已经给我想要的——必要信息了,也该说说你的愿望了。”
白月摸了摸嘴唇:“我的愿望啊……带我出去玩一圈就好。”
“不行。”两仪熠还没来得及开口,王仁却是直接站了起来,“我们不可能把一个病人放出九阶天牢,当然,如果你坚持,我们会选择采取措施!”
陈峰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这话应该他来说,不过还是没有开口。
两仪熠倒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似乎在等白月做出什么反应。
“我是在和两仪熠说话。”白月淡然的说道,看起来在这个房间里已经剩下两仪熠能够引起她的兴趣,“而且也只有两仪熠配带我出去。”
两仪熠脸上的微笑没有改变,但是梅渊狄知道,他并不太满意现在的展开,不过应该也在意料之中。
他像是陈述又像是有些不满的说道:“何必做这种事情呢,一点意义都没有。”
两仪熠突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王仁皱了皱眉,这种话就好像是暗号,别的人明白但他不明白,所以不由得让王仁心中警惕起来。
两仪熠旋即站起身:“接下来说说建议的处理方式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磁性低沉,带着特有的决定意味,带着令人不舒服的语气陈述起似乎已经是定论的话来。
“死刑——无论是清官、贪官、好人、坏人都会介意这种‘什么都知道’的人的存在,那么既不能保证也不能控制这种能力的情况,我的建议就是——死刑,而且越快越好,这个判断估计上头一个反对的人都不会有,最多也就是不发声而已,王长官可以轻松交差,此外……”
“我很好奇,在你肯定已经知道我会下如此判决,但是你仍然到此,仍然对我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愿望。”两仪熠停在门口看着白月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如果不死的话,会有一天跟你结婚,这是我小时候计算到最远的一次。”白月直视着两仪熠,轻声说道,“就像你说得,一切能力都会有极限和代价,越是基数大越是难以计算,越是长远的未来牵涉到的事物越多越是会付出庞大的代价,比如我全身的毛发都已经变成白色,也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那也只是你的计算,所谓计算,永远是冰冷的,哪怕真的跟我结婚了——你真的喜欢我吗?”两仪熠冷冷的说着。
白月又一次笑了,笑的如同初见的明媚阳光一般,照耀着两仪熠:“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是当我计算到你这个人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去一直推算下去,直到连我所不能及的地方,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知道吗两仪熠,在未来之先,我已经开始等待你的到来。”
两仪熠沉默了。
梅渊狄从看到白月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是少见的能让两仪熠吃瘪的高人,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娇小的姑娘。
但就在所有人的沉默之际,王仁却是突然冷冷的开口:“我知道这话很动人,但是只要活着这番话……是说你会想办法改变死刑这个判决吗,还是说只要你想就能有办法活下来,并且跟两仪熠从此隐居?”
“小时候确实有这个想法啦。”白月不知是不是故作俏皮的挠了挠头,“虽然听起来会是个很美的童话故事,但是我看到结局并不美好,我喜欢的人,应该要去做更适合更伟大的事情才对,所以最终我才决定到这里,给故事画上属于我最好的结尾。”
“病人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相信。”王仁冷漠说道,“我现在得到的信息只有白化病人无法进行收押,而且威胁极大,这点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都会认同,而文件的递交以及刑场开放需要时间,所以就算我先斩后奏将你就地正法也……”
“稍微冷静点吧王主任。”两仪熠突然接上了话,毫无起伏的语气让人无法判断他的态度,“如果她不想死,我相信你连生出先斩后奏这种想法的机会都不会有——不如说,如果她现在想的话,可能你也不会有第二次生出这种想法的机会了。”
“不要拿这种话来敷衍我,换而言之你这个家伙同样不在我的信任名单里,业界中你也是以奇葩出名的几个人之一,对待病人以及同行的暧昧态度我自然有所耳闻,哪怕死刑二字吐出也不会让我对你改观,倒不如说让我提防之心又多出了几分。”王仁回敬着两仪熠生硬的态度,“而且无论如何无论如何,病人,不可能给予离开九阶天牢的机会,哪怕只有几秒也不行。”
两仪熠非常了解王仁对待病人的固执态度,但是对于原因或是别的什么……根本无所谓。
“一方面来说,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决策,或者是让病人离开九阶天牢的言论或是打算。”两仪熠淡淡的说道,“只是我并不满意你的这种行事做法,相信狱长大人也会如实禀报,还有就是——根据我和那帮老顽固的合作约定中,但凡这类事件,都是由我全权决定,估计你接到的命令也就是替我做个笔录吧。”
两仪熠的这句话毫无疑问的戳到了关键点,本质上来说,哪怕他并不会直接接触“上头的人”,但也仍然是这次事件的全权处理者,所以王仁的态度本身根本无关紧要,因此王仁即便对于病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偏见(或者说大众式的偏见吧),做出这种事情也只会让他失去留在九阶天牢的机会。
王仁只得冷哼一声:“我马上就会递交文件,处刑场一定会在两天内完成必要的手续,你也不要多耍花招,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你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九阶天牢,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不介意你来见你‘妻子’最后一面,就是你想行刑我都可以去帮你找这个机会。”
“对了,还有楼下那个弱智儿童,倒是挺受欢迎的嘛,哪天也应该给他‘鉴定一下’,收容这种没几年好活的东西还是有不少人抱着反对意见的。”
这话一出,陈峰直接站了起来,那张脸上就差写着“找死”两个字了,却意外的没有发作,只见他站起身冷冷的瞥了一眼王仁:“是吗,祝你好运。”随后便拽着梅渊狄摔门而出。
王仁也是直接站了起来,扯了扯衣服,直勾勾的与两仪熠对视着,正要开口之间,瞳孔中却突然映出两仪熠灿烂的笑容。
如果换做梅渊狄站在这里,他会那一刻开始考虑要买什么款式的棺材板。
人的笑容总是能表达很多东西,喜悦欣慰感谢等等,但是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笑,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只有两个代表,一个,是他在嘲讽你,此外,就是他对你的某些方面,有些不同的“见解”。
梅渊狄对于这种见解,有深刻的印象——在他们第一次有所接触的时候,就有两仪熠表达自己见解的盛况,他深刻地记得那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莫名的微笑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起身变得压抑,接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单纯的伸出右手,按在对方的额头上,那样缓慢的速度换谁都能躲得开,但是受害者却愣是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就好像现在一样,局面一边倒的向着两仪熠这边倾斜,他的手缓缓发力,像是要握住什么,但却在“关键时刻”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顾忌到什么,最后俯到王仁耳边:“麻烦不要对我们两仪家的人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多。”
说罢,两仪熠便如无事发生一般,拍了拍王仁的肩膀,走出审讯室,虽然现在只有背影,但是王仁仍然觉得他与刚才——判若两人。
房间随之空荡了起来,王仁紧抓着填写完毕的档案面无表情的又坐回原位,似乎即便是两仪熠有如此的反应和做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并不能对他产生实质的影响。
“其实你没做错什么,以前现在都是。”白月突然如此说道。
王仁却不予理会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