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为邻,雨泥醇芳。水帘满天,随渺烟巷。青山绿泽,轻风薄香。石楼飞檐,十亭曲廊——”一声长叹悠悠。
高台长亭外,大雨冲刷着石阶。两持刀守卫,扭头对视,雨水拍打的面部都抽了抽。
“兄长,这算何事,吾等岁梦三友,可来之友邦,又为救人至此,为何令侍卫看守着吾等,是怕吾等生乱不成?兄长不与其辩驳也就罢了,酒也无,不知兄长这是哪来的雅兴,弟不解?!”声音很大,很怒——
睁眼,松眉,瞄了一眼雨中石阶上,背着长亭的两守卫,“稍安勿躁——”宽袖摆了摆,示意二人靠近些,方才轻声问:“三弟,是否听清?!”
“其音过于繁杂,依稀好似在言‘得子不易,当小心云云’,可——可——”
“可?”
“呵呵——”苦笑声中满是无奈,“兄长之雅兴,可是婉婉隔断了那音——唉——”
“呵——呵呵——”笑声尴尬。
“吾等目力又不足,也瞧不见那仙子!”
另外二人也随着哀叹——
“当——闯一闯——”
一道紫雷横过雨雾中的山林,劈开雨幕的瞬间,三人彼此点了点头。
呛呛——拔刀声,打断了三人相互的挤眉弄眼,纷纷转头,望向声音来处,那雨中两把明晃晃的刀尖,直直指向下方远处的湖面。
噼噼啪啪坠落的雨点,撒满尚算平静的湖面,可此刻却突起波澜。
碧水之下,团团黑压压的鱼群,相似呼应着半空中那翻腾着的层层雨云。
“兄长——那——那是踏浪者——”
百万黑色鱼尾,闪过湖面,划动的水流,掀起块块四散的波痕,眨眼间,波痕又汇聚成浪,一波波涌向八方。
浪头间,高卷裤脚的吴老头正踏水狂奔,上下左右腾挪中,翻飞着手中细网,那点水的脚尖,都是瞬间避开涌来的鱼群。
咔——长电划过山峦。
“兄长——瞧——瞧那——”
钟鸣在轰隆隆的雷声中长鸣。
本是人影忽闪忽显的山间,鸟兽四散,而在山腰处的一片开阔地上方才显现出真伪。一排排马身,齐头奔向前方的山峰,雨中泥泞,杂草灌木丛生,崎岖而上的山林,在马蹄下,如履平地。
众骑士手中一把把高举的战刀在飞舞,破开一滴滴近身的雨滴。
那格外显目的清风大旗在挥舞,指挥着骑士们,勿要放过山林的寸土寸石,直至上都昌歌。
“发生了何事?难不成那些之前山中凶徒,也进了这仙湖?!”
“兄长——那——那是道宗——”
横亘在山间的丝网之上,道士们正稳着身形前行向山林。如画的雨中青山之上,渐渐描绘出了棋盘。
间断的雷声中,被雨水浸湿的道袍,在风中发出更沉闷的呼呼声。
一张张肃穆的脸上,双眼警惕四顾。
咔咔咔——连续的闪电中,庞大的鸟身,划过他们的头顶。一声燕鸣,伴着不断的轰隆隆雷声,响彻灰暗的长空。
雨更大了,长亭中的三人默默无言,只是握紧了各自的双拳。
碰——脚下随即一阵颤抖。
不远处,飞燕利爪踏碎的屋瓦四溅,尖尖的爪指直接握住了屋脊。收起双翅的鸟身,便狂抖着羽毛上的雨水,带动起四周亭台也跟着一起颤动。
“这——这是要如何?拆屋吗?!”
“不知——”
“瞧——那——那——仙子——”
一众宫人围护着华盖下,芳儿搀扶着夏小雅,竟然迈过那些碎瓦片,进了那屋。
一阵狂风扫过四周,那是飞燕伸展的双翅,在猛拍。
一众宫人纷纷倒在雨水中,身体不得不紧贴着地面。
飞燕长鸣,犀利的叫声,破开雨雾。
轰——砖瓦飞溅中,整个屋被飞燕的双爪拽了地面。
雷鸣闪电相交而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小胖墩被秦一航单手抛向了已飞起的屋顶,随即背上小徒儿,猛踏地面,纵身上也上了屋顶。
当整个屋社离地丈余时,噗噗而落的砖石中,一众宫人忙爬起身,纷纷抛出白纱,霎时,腾空的屋社便被白纱上下裹个严实。
“小子好胖——还有个女娃,那男子又是谁?!”
“不知——”
“他们这是要离去?!”
“该是回昌歌吧——”
话音中,一群全副武装的壮妇,忽的穿过长亭,片刻便纷纷脚踏屋社四周宫人身上,每个跃起的身形都抓向屋社下方飘飞的白纱。
三人对视片刻。
“随去瞧上一瞧——”
“好歹也得见上一面,回去也好吹嘘一番。”
“三弟——你收拾那两侍卫——”
“啊——为何又是我!?”
可当三人刚出长亭,他们身后却声音乍响。
“小兄弟——借过——”
一声闷哼。
吴老头那不管不顾的一脚,狠狠地踩在了一人肩上,自己的身形,却瞬间斜冲向那已到半空的屋社。
“三弟——”
“死老头,勿走——”
“多谢——多谢——”吴老头头也不回,大声朗朗两声。“是那踏浪者——原来——原来是个老头——”
“三弟——你的伤——”
“怪哉,竟然无痛处,可这脚印明明——”
“这乃是‘新泥’——难不成这大昱朝与我南朝一般,也得变——”
咔——一道紫色闪电划过天空,竟避开那硕大的鸟身,蜿蜒而下。轰——在湖岸的一角,丝丝紫芒在被炸开的新泥上游走,当焦糊的气味散去,顿时有阵阵新泥的芬芳飘过。
楚涛阵阵作呕,“这是什么东西?!”
“浊沙——”
“浊沙是什么?”
“该是深埋千年的大漠吧,瞧来这里理当要变了,仙人,你说,可对?!”
千里之外,相似混沌重开的这片天地,终于回归了平静。天际稀疏的浮云,拦截住上空微弱西来的阳光,印红了高空那一小块的天空。
下方那好似巨碗中的城,半是浊沙半是废墟。
冰层下的石垒,冰层上的铜台,还有处处铁筑沙砌的建筑,一切都那般的悠远而沧桑。
黑卫城,魑魅城,古城,孤城,终于显出了它的全部。楚涛环视下,这里似乎是一个文明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