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便就被我取走了呢?”
李常懊恼,但是后悔是没有的,因为不这样做他就要死在那里,即便当时就知道这龙珠的重要性,他还是会这样做。
如果龙珠只是用来修行,李常不会断了天下修行者的根基来将之取走,但是当时事关生死,李常别无他法。
可是不后悔是一回事,能坦然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回去的路上,李常每日为此事苦恼,不知如何自处。
众弟子都被安置在飞舟内,不允许随意走动,等两个月后飞舟停在万法宗上空,林青青被李常的状态吓了一跳。
李常状态萎靡,林青青叫他,他却反应迟钝,本来李常虽然是不爱与人言语,一心修行,可是给人的感觉还是明朗的。现如今却是死气沉沉。
李常把筑基丹交给林青青,就兀自回去了,一路走回,说不上跌跌撞撞,也是步履蹒跚,浑浑噩噩。
“我听闻,古时有杨朱“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
而我为一己私利,为了自己的性命,去损害天下利益。
这与祸国殃民的贪官、与纵欲残暴的君王何异?
我修行只是为了活着吗?
为了原本的自己的意愿,让自己变成与原本相异的人是对的吗?
”
......
这些日子,李常如枯树一般,枯坐在飞舟里,好在他晋升二阶之后,可以辟谷,且肉身强大,即使两个月不间断的耗费精神,肉身萎靡,内里依旧生命旺盛。
重生这些年,除了蛊师传承,李常几乎忘记了前世。
可是在这两个月的冥思苦想中,李常想尽了一切办法来说服自己,也求助于前世的哲学。
这是一个坎,修仙界也有类似的称呼,叫心魔。
佛家叫做“障”。
不论说的再高大上,其实本质都是一样。
凡人说“这是我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即是心魔。
只不过修士心神强大,产生的心魔也更强大,甚至能化为实体。
凡人有人格分裂之说,修士的人格分裂,分裂出去的人格就会成为心魔。
心魔因人而异,也许对某个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对另一个人完全不算什么。
比如李常现在,他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每天心神不宁,形销骨立。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只要对自己有利,哪怕毁灭世界又如何?
这也是心魔难缠的地方,对于别的伤势、病症,总能找到规律,找到其他例子来研究,可是心魔不一样,因人而异,而且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李常心里的魔障,甚至掩盖了对合道唤醒阿姐李英的执念。
执念未必有害,李常先前为了唤醒李英,一心修行,每日修行都有动力,这就是执念的好处。凡人为了功名利禄,寒窗苦读,也是因为执念。人生在世,即使是仙人也有执念,否则为何而活?
眼下李常心里的结化不开,也许长生久视的大修或者仙人能看开,可是他算上前世今生也只有不到百岁。
以自身的阅历无法解决问题,前世对哲学没太多研究的李常于是去搜寻宗门内的典籍。
翻遍了权限内能研究的的典籍,灵石不够就疯了般地炼丹。
可惜都是别人的故事,隔靴搔痒,碰不到痛处。
几个月过了,李常依旧想不通。
顾城远来了几次,想必是来看看李常是否筑基成功,好叫他拜师的,可是眼见李常状态,也不适合拜师,于是跟师父汇报一声,就由他去了。
心魔只能自己度,除非让大修来对其神魂记忆进行修改,但那样跟杀了李常无异。
若是寻常记忆,修改之后问题不大,本来人就是会忘记一些记忆的。
但心魔都藏匿于一位修士最重视的记忆,若是删除、修改,就要割舍神魂中最深处的部分,被修改记忆者都会浑浑噩噩,性格大变,悟性都会下降。
在李常陷入心魔无可自拔的时候,宗门内有一个消息流传起来。
说的是痴情种李常倾心于林青青,两人因为炼丹合作而相识,李常对其十分爱慕,虽然自己已经获得修真配额,却仍然情愿陪林青青一起去天妖涧试炼,可惜运气不好,没找到气息,之后李常竟然将自己的筑基丹让给了林青青。
若是故事到这里结束了,也算是圆满结局,可是林青青拿了丹药之后,竟然拒绝了李常的爱慕!
有好事者去询问了参加试炼的弟子,果然说两人没有上交气息,再去看林青青,筑基气息外露,真相就出现了。
仙门虽然超凡,但是弟子们却未必超凡,再说,即使是仙人都还有七情六欲呢,弟子们对八卦也是极为有兴趣,更何况事关筑基丹这样的东西,对不关心情事的弟子也颇有吸引力。
“这李常真的痴情,我若是那林青青,肯定就同意了。”
“你别痴心妄想了,想必那林青青定是世间少有的美女子,你?算了吧。”
“不过那叫林青青的真是狠心,你不喜欢人家就不要拿人家的筑基丹嘛。”
“是你你不拿吗?你以为是霓裳阁的衣服呀,有钱就能买?那可是筑基丹,想要长生,就得有筑基丹!”
这是关系交好的女修对话。
还有男修们的交谈。
“你说,这是真的吗?真有人把自己的筑基丹送给女人?”
“估计不假,林青青没有筑基丹,李常有额度,结果林青青筑基了,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吗。”
“会不会是李常也筑基了,林青青自己另外得到其他的筑基丹?”
“不会。且不说筑基丹根本没人拿出来卖,就说我上次看见那李常,气息飘忽,绝对没有筑基气息,而且形销骨立,浑浑噩噩,像是生了心魔。”
“为了个女人,居然生了心魔,这李常,真他娘不是个男人。”
“只是一个女人吗?那可是一粒筑基丹都留不住的女人啊。”
......
李常每日混沌,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苦了林青青。
林青青筑基之后,在羽化商盟内的职位高了不少,每日见的人也形形色色,只是对待林青青的眼色都奇怪,有异样色彩。
有的羡慕。有的厌恶,有的说不清道不明。
问了几个人,林青青才脸色羞怒,要去声明。
出门就遇到哥哥林闯,此时他已经是金丹修士,修行天赋可见一斑。
拦住了气冲冲的妹妹,林闯开口问道:“青青,你要去干什么?可是为了那李常的事?”
林青青没好气道:“是呀,那些人都瞎说。”
林闯接下来的话让林青青讶异。
“你不喜欢那李常吗?我倒是觉得很好,虽然为了女人放弃仙路我觉得不值,但是如果是为了我妹妹的话,我倒觉得他做的好,而且他炼丹天赋颇高,做我妹夫也未尝不可。”
林青青又羞又恼,狠狠推了林闯一把,可是金丹修士怎是她一个刚筑基的修士能推开的,林闯稳稳站住。
“怎么?因为他无法筑基?”
林闯看着恼怒的不说话的林青青,又笑道。
“这不是什么问题,商盟内传来消息,我们的蜕凡丹已经成功了,本来我是打算给你一枚的,现在你筑基了,正好给那李常一枚。”
说罢,林闯张开手,一只小小玉瓶赫然出现掌心,其中有一枚绿莹莹丹药。
林青青此刻恼怒都顾不上了,惊道:“什么?成功了?那岂不是说天下修士再也不用受限于天妖涧了?”
林闯道:“是也,从此天下人人只要有能力,都有机会成仙,不再受限于筑基丹。”
“哼,那些老家伙们说什么为了可持续修仙,要注意修仙者数量,这道理我们都懂,可是凭什么要他们来决定谁能踏上仙路?以前限于筑基丹的固定数量,高阶修仙者数量不多,现在有了蜕凡丹,商盟内现在还在研究无灵根修行之法,根据乘风仙人留下的修真法,我们的进度也很快。届时,修行大世就要到来,人人皆可成仙!”
“成仙问道,宁有种乎?”
长长一段话说出来,林闯只觉得心神激荡,林青青听得也是酣畅淋漓,羽化商盟都是为了这个理想汇集在一起的,如今梦想将要实现,怎能不激情澎湃!
“好了,青青,你快去把丹药送给情郎吧,商盟内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林闯把丹药留下,化为遁光离去。
林青青拿着丹药,想着李常也可以筑基,不由笑起来。
突然,想到林闯对自己说的话,脸色都羞红,扭捏说道:“我才不......”
话说到一半,她忽而停下,观察周围,眼见没有人,才继续说道:“我才不会因为李常不能筑基就拒绝他呢。”
每个人的心思都隐秘,像是深海里的海妖,也许表面风平浪静,谁知道内里藏有什么样或野蛮凶悍,或温和美丽的妖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