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葬礼,是一切故事转变的开始。
姥姥自从爸爸去世后,再也没有骂过我,可能是觉得我幼年丧父,心中怜惜我,仁母之心再次泛滥,即使偶尔有犯错,也只是说我几句,再无多言。
我跟着妈妈回到了王村,回到了我记忆的初始。
“妈妈,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么?”
“嗯,一一。”妈妈笑了笑,摸摸我的头。
我牵着妈妈的手,和妈妈走进了姥爷家。
妈妈每天朝九晚五,在我还没起床前就已早早离家。姥姥每日除了去田里挖菜,就是出去和村里的大婶们侃天侃地。
虽然姥爷愿意陪我,但却不能像我一样活蹦乱跳地去外面。
幼时,是天天哥一直陪着我。从地上的捉蚂蚱再到海里的捉鱼捉虾,从树上的掏鸟蛋再到一起玩那几年孩子堆里盛行的玻璃弹珠。
王天天,陪我度过了幼时最美好的几年时光。
“一一啊,你又和天天去玩了?”姥爷坐在炕上,嘴里还吃着葵花籽,碟子里摞满了皮。
“嗯。”我爬上了炕和姥爷排排坐着。
“今天我和天天哥抓蚂蚱了,我们把蚂蚱抓到瓶子里,往瓶子上扎了几个孔!”我高兴地说,挥舞着手臂给姥爷演示我们今天的战绩情况。
姥爷捏了捏我的脸,笑而不语。
似乎,王天天在我的童年占足了份量。
有时,天天哥还会拉着我的手,将我整个甩起,以他为中心,好似旋转的陀螺一般转圈。
他教会了我学自行车,从双轮到单个轮子,再到最后的无轮。
我们还会在冬天一起堆雪人,我记得那时我把雪球扔进他的衣服里,他哆嗦了一下,转过身看到是我后,却笑眯眯地夸我调皮。
关注他,深刻的记忆太多太多。
人人都说捣蛋的王天天,却对我卸下了锋利刺人的铠甲,露出了柔软的一面。
在我七八岁直到上初中前几年,我一直都在王村。
我的记忆里,关于亲人和朋友,唯有母亲、姥姥姥爷和王天天令我印象深刻。
是不是所有人的青春里,过往的一切都如此飘渺呢?
当我意识到我已经长大后,时间离我越来越远,我慌忙奔上时间的列车,蓦然回首,却是满目萧然。
我记得王村的一草一木,它们的脉络早已镌刻在我的脑海。早些时候,是它们治愈了我。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是我一直都记得的话。
从六岁开始,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我的父亲缺席了我的童年,可其他人补足了我缺失的爱。
只是,我多么希望这份爱可以长久,让我可以抵抗孤独的来临。
2008年,12岁的我猝不及防地被迫接受姥姥姥爷双双离世的事实。那年姥姥和姥爷都已75岁以上高龄,疾病争先恐后地袭击了他们的身体,姥姥先走,姥爷随后也跟着去了。
妈妈悲痛欲绝,我不知道她心里的泪积累了多少,是不是早已淹没了心中的堤岸。
12岁的我望着妈妈枯黄苍白的发丝,突然想起了我的名字。
“晚兴,晚兴。难道真的要很久以后才能真的幸福吗?”我喃喃道。
我沉默了,站在我旁边的王天天也沉默了。
“可能是吧。”他突然开口。
窗外又下起了雪,雪花飘飘落落在窗前,一眼望过去,是满目的白色。
我的记忆突然浮空在眼前。
姥爷在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和妈妈的手死死不放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说着要去追姥姥,不想让姥姥等太久,让我好好照顾妈妈和自己。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我的青春里,也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