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修建之初,就有一地秋菊,工部保留了原有的精致。府中下人得了有旺的吩咐,正在采摘繁茂的花朵,打算晒干后泡酒泡茶或者煮粥做糕点。
前几日雨水连绵,这两日阳光高照,秋风盘旋,正好可以晾晒蒸过的秋菊。在一院可以照到阳光的道场上,铺满了黄色斑驳的秋菊。水汽蒸发进空中,苦涩中带点甘甜清爽,倒是挺好闻的。
齐瑶和李嬷嬷在院中亭下做着女工,李嬷嬷一脸期待地笑着,“也不知道小公子喜不喜欢紫色的鞋子,会不会太老成。”
齐瑶看着李嬷嬷手中一双精致的小鞋子,“嬷嬷做的,他自然喜欢。不过嬷嬷年纪大了,眼睛马虎,当好好休息,不该操劳。”
“就该趁我能看到,还能做点什么,就把想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省的以后后悔。”说道后悔,李嬷嬷故意着重字眼,观察齐瑶的表情。
齐瑶知道李嬷嬷言外之意。自己已经在公主府多日,当放下与顾孟泽的置气,修复两人关系。可是在她还介意顾孟泽与别的女子有染时,顾孟泽又碰上自己和相丘见面。
断尘得知刑部朱普光要害澹台思安的消息,在赶往刑部的途中碰到相丘。两人只是想到一处,见面也实属偶然,但刚好碰到前来公主府接齐瑶回驸马府的顾孟泽。顾孟泽隔着遥远的距离,见二人因救澹台思安而默契十足,心生妒意,不免也想到断尘说齐瑶嫁他之由,只拂袖而去。
“嬷嬷,你可觉得瑶儿嫁给驸马是别有所图。”齐瑶突然问道。
“公主怎么突然这么问!”李嬷嬷将手中的针线放置一旁,“我只知道,公主很爱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公子,就像当年孝仁皇后爱您一样。那时先王和孝仁皇后之间有误会,有伤心,有阻碍,但他们自始至终都非常宠爱着您。公主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孩子是彼此的牵绊;是承诺你我感情真挚的产物;是我们共同的未来。
嬷嬷的话醍醐灌顶,齐瑶豁然开朗,“谢谢嬷嬷!”然后高兴地叫来来喜道:“派人告诉驸马,说我身子不舒服。”
果然,齐瑶收拾针线的功夫,顾孟泽就冲进了公主府,直奔寝殿,看到收拾东西的齐瑶,便担心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公主不舒服,赶快躺下歇歇。您说不放心曹神医,我已派人去请孙太医了。”
顾孟泽撞见齐瑶和相丘时充满愤怒的眼神,因闻齐瑶不适后变的担心而又充满温暖。
“这些是李嬷嬷为我们孩子做的鞋子和衣物,我一并带回驸马府。”齐瑶对顾孟泽笑着道,“我没事了!”
顾孟泽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是在齐瑶拿起包袱刚抬脚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陪着她出门回府。
驸马府恢复如常,每日下午的时候,院子里总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手键比赛。比塞不分男女,不分年龄,恐怕除了孕妇之外,这是一件人人皆益的运动了。
齐瑶虽不能亲自上阵打,却有种身在其中的感觉。齐洵碾压对手的英姿感染着众人,身侧场下观看的丫头小厮激动的发出尖叫,连冰冷面孔的杜张也跟着喊道:“好!”
“公主,将来我儿子长大,我希望他也能如此英勇。乱能带兵,平能治下。”顾孟泽眼里充满憧憬,“既然是男孩子,就当有所作为。以后,我们的儿子就取一个单字“为”,如何?”
齐瑶愣了片刻,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心思,她只希望自由和快乐。
“爷!”有旺插话道,“可公主说了,想取名为‘安’,平安的安。还说这安字,房屋下一个女字,寓意:得一安生所,有女在身侧。公主不望小公子大富大贵,有所作为,只愿小公子今后能像驸马和公主这般,得一真心人,白首不相离。”
齐瑶羞赧,嗔怒道:“就你话多!”
“自古英雄才配抱得美人归。想得美人倾心,得先配得上。”顾孟泽坚持道。
“爷这话就不对了!”有旺还在侃侃而谈,“公主还未出阁之前,谁都不曾想到公主会嫁给商人为妻。”话毕,有旺已经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无奈的挤着眼睛,后悔自己口无遮拦。
若说配得上齐瑶的,在大齐中,顾孟泽的确相差甚远。不管怎么富可敌国,都是别人眼里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
齐瑶嗅到尴尬的气息,开口退让道:“名字自当有父亲取,我那也就是一时兴起,没仔细思考。顾为!顾为!为儿!挺好的名字,就叫顾为。”
顾孟泽也深当如此,并未推脱。
齐洵已从比赛场上退下,拿着刚寻的贴身小厮耿淳递给他的毛巾擦着汗,在他靠近亭子的时候,羡慕地问道:“为儿?以后弟弟的名字吗?”
齐瑶从暖和的绒毯里抽身,站起来拿起身旁丫鬟手中的披风,在齐洵走近时边为他披上,点头说道:“是。快把这个披上,秋日里最忌一凉热一冷。”
“姑母和师父待洵儿真好,不知以后有了弟弟,姑母和师父还会如此吗?”
齐瑶正在绑系衣服的手停滞片刻,但马上又转动起来,她笑道:“就算有了为儿,我也会对洵儿好的。”说到这齐瑶唤来断尘,“洵儿一直不是想找个师父学习武功吗?以后就让断尘教你。”
齐洵看向顾孟泽,“我已经在师父门下读书,若再拜别人……”
齐瑶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那不是师父,是家人,是姑父,教你是应该的。”
顾孟泽也同意:“以后便叫姑父,而不是师父。”
“谢谢师父成全!不,是姑父!”齐洵高兴道。
齐洵武艺虽比齐泰要强,但并未有一个技艺高超的师父,只是跟着李善,高竟,杜张学个一招半式,但都不成体系。断尘身手虽不是最好,但如今是齐瑶身边最好,又可信赖之人,她非常放心这样的安排。
齐洵也非常喜欢这位师父,更喜欢齐瑶对他的在意。他在齐瑶一次一次的帮助下,心存感激。这日晚上要离府时,齐瑶送他出门,嘴里一而再再而三嘱咐道:“这是小田做的糕点,你明日吃,不过这些食物过了三天可不能再吃,会馊了;还有,李嬷嬷给为儿做了鞋,你也有份,有时间去公主府亲自谢谢李嬷嬷。最后……”齐瑶半弯着腰,“洵儿长大了,姑母要送洵儿一个字——忍!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忍。洵儿可知道东朗有一种凶猛的动物叫白獒,此动物每次在反抗或者扑食之前,都呈退缩状。”
“洵儿明白!”
看着齐洵进了马车,马夫也正准备赶车,齐瑶依旧站在府门台阶下等着齐洵先行离去,不过齐洵突然掀开了车帘,对齐瑶笑着道:“姑母,他日洵儿定实现姑母的抱负。”话终,放下的帘子也遮去了齐洵笑的坚定的面容。
齐瑶笑着摇摇头,一直看着马车消失,但消失后她并未离开,而是继续在想齐洵说的话。她的抱负就是齐国太平,就是收回失地,就是黎民不苦,不过这些都只是为了顾为能生活在太平盛世,能不感受战乱,能不参与勾心斗角。
没想到第一个懂自己此刻和今后想法的,竟然是齐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