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府在齐都偏东,返回宫中最近的路经过新源街,入中央大道后直行便是宫门。
来喜坐在马车前,吩咐着车夫赶车,催促着后面一群服侍的宫女太监侍卫跟紧点。走到中央大道,路途开阔,车夫也就不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需让马车不偏离轨道直行便可。天色模糊,也无行人走动,马车行走的速度就能感觉到这应该是车夫最放松的驱赶模式。
不出片刻,就能看到宫门以及宫内的灯光,这是齐都最亮的地方。眼看着里宫门越来越近,车夫突然勒住了缰绳,发出长长的一声“吁……”
就在马车停止下来不到五步的地方,有一个黑影屹立在那不动,看不清楚脸。
齐瑶在马车里也跟着前后颠簸了几下,还未探头出去问问是何事,就听到刀剑摩擦的声音。掀开车帘,正欲出来,马车下方却漂出一股浓烟,齐瑶已经感觉出不妥,是迷烟的味道,但这种东西若是闻到味道时才发觉,那就已然身中其毒,虽不致命,但会浑身无力。
还真会挑时候!早知道就不派戚无劫去找断尘,比起来,戚无劫武功可比来喜强多了。
果然,面对领头那位高手,不到十招,来喜就受了重伤。身后的侍卫与十来个蒙面人对峙,自顾不暇。
齐瑶扶着车门想努力站起来,刚刚站起来腿就像地下有什么突然拉住了,重重的又摔了下去。但她还未糊涂,眼睛还能看到人影的晃动,耳朵也能听到周围的嘈杂,特别是右侧传来来喜的提醒,“公主小心啊!”齐瑶能看见带头的蒙面人从正前面冲向自己。
蒙面人一点点的接近,齐瑶没有一丝害怕,反倒觉得无比的放松,就像去掉了万斤重担。也可能是因为迷药的原因,她整个人骨软肉酥,飘然欲仙,想安然闭眼,就这样轻松的睡一觉,迷离之际,她感觉到马车突然一沉,眼睛里蒙面人也跟着突然停下来,淡然道了一句:“你终于肯露面了!”
齐瑶无力气去管他在和谁说话,她躺在马车车门前,面向夜空,空中繁星点点,远处皎皎月光洒在站在车盖上的人影上,照的他的白衣更加清晰,衣角还在随空气摇曳。
“我好想你!”齐瑶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最后一句,整个面容露着淡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不清身侧的景色,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没遇到一个人,只能感觉到自己独自一人坐在一汪瀑布旁,那潺潺流水的声音像是重复唱着一个调,但每句又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因为总记不住前一遍它是如何发出的声响,好似从身侧经过无数个人,他们小声的说着什么,但每个人的音色,语调,内容都不相同,总让人耳目一新听不够。
一直这样直到有人唤她,“姑娘,姑娘,姑娘……”
齐瑶站起身,看不到有何人在叫她,但却感觉身体被人用力地推向瀑布下的深潭,她尖叫了一声,随即却能清楚地看见眼前的确有一条小瀑布,像是从房顶降下,流至窗下。
“姑娘,你醒了。”就是刚刚叫她的声音,这时又想起来。
齐瑶这才转动眼睛看了看周围,是完全陌生的房间,陈设简单精致,环境干净整洁。面前的两个一直盯着她,等她缓神。
“我这是在哪?”齐瑶打量眼前两位,一位是慈庵寺的一梵小师父,另一位齐瑶从未见过。
“姑娘,这是慈庵寺后山崖。你已经昏睡了两天,可真让人担心。”一梵师父道。
齐瑶敲了敲脑袋,终于清醒起来,双手合十作礼,“谢谢两位师父搭救之恩。”
一梵笑了笑,“这位是师父的朋友,不是慈庵寺里的出家人。就是他在城中救了你。”
齐瑶看这位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恩人,他一身素净白衣,身形笔直高大,虽是满头华发,但精神抖擞。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似是在走神。
“姑娘可否饿了?我去拿点清粥小菜来,你等着。”一梵边说边起身,话说完时,他已退到了门口。满屋子里突然燃气了尴尬的气氛,齐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因为余光里,那个救了她的陌生人还在盯着她看。
“我该怎么称呼……请问尊姓?”齐瑶忍着心中的不爽,问道。
“姑娘可认得溟渡将军?”那人前言不搭后语转而问道。
齐瑶岂止是认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可复杂难说。说到这,难免会让齐瑶想起往事,良久,她才平稳心态,“认得,是故人。”
华发恩人突然背过身,“是么?原来只是故人!我和他……也是故人!而且姓氏相同,单字一个修。”
“相丘?”齐瑶疑云顿起。
“姑娘听差了!”一梵这时折回来了,端着清粥和一份青菜,放置桌上,“是修,要眇宜修的修。”
齐瑶的心七上八下,下床坐至桌旁,“我就说,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姑娘既然没事了,我也就不久留了。”相修说完话人也就不见了。
“姑娘别介意,相先生性格随意了些,但心地善良。”一梵将粥菜推至齐瑶跟前。
善良若不洞明,若不会与人交好,便得不到别人的感激,也会让人无所适从。但这种性格的人在熟悉的人当中,是有口皆碑的。看看一梵师父就知道了,不仅夸他,还一个劲的为他说好话。
“姑娘家在哪里?城里吗?要不要给家人捎个口信?”一梵边看着齐瑶吃饭,边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齐瑶便狐疑起来,“和我随行的那些人呢?”
“听先生说,在追杀的一片混乱中逃散了。姑娘中的是蛊毒,先生也是废了很大力气才带你来到这。”
“蛊毒吗?”齐瑶直接就有了怀疑对象,西蜜善养各种蛊毒,当年青芽儿的荭藤缦缪就是她和相丘陌路的开始。
“姑娘别担心,先生懂点医术,已经帮你解了蛊。”一梵补充道。
齐瑶放下勺子,不敢相信,愣了片刻,心中对相修刚刚无礼的举止忘之脑后,多了几分谢意和感激。
“姑娘,刚我问你的话你还未回答呢?”一梵在她呆滞的眼睛前晃了晃手。
“哦!什么?”
“要我帮你通知你家人,接你回去吗?”
“不用。”齐瑶看看外面,流水潺潺,景物明净,起了偷懒的心,想在此逗留一天。加上她也不好说明自己的身份,不是怕不安全,是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姑娘就在这安心修养,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每日都会往返这里三次。不过……”一梵伸出一个指头在空中饶了一圈,“这里有两处院子,姑娘住的生院,过了那条瀑布下的河,是绝院,没有师父和相修先生的允许,姑娘最好别过去。”
齐瑶点点头,但不禁探头往窗外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