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丘还在反应齐瑶的话,直到齐瑶已经进府行至老远,他才会意,眼睛挤在一起好半天才漏出牙齿。
言简意赅,齐瑶看穿自己的别有用心,但看破不说破。有些事,心意相通最好,若一一解释,反倒没了默契。
这会子已经半夜了,齐瑶还亮着灯,等着去送信的来喜和有旺。
等天麻麻亮时,精思傅会在桌上慢慢挪动龟壳,但每到桌沿,它便换个地方,总没有胆量跳下去。齐瑶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听到门外有动静,顿时心中一惊,醒了神。来喜和有旺身上沾满了黑色尘土,像是从火坑里出来的。
“公主,按您的吩咐,酒送了去,信也给陛下看了,可是我们送完刚从山顶下来,却见陛下居住的地方飘着青烟,又赶了回去。谁知,陛下的独院着了火,一直从山顶蔓延而下,烧到了半山腰。这一夜,我俩还有陛下所有的侍从护卫都从山脚鸷江提水上山灭火去了。”说到这,有旺接过来喜的话说到重点,“陛下因为火势太大受了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齐瑶站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公主!”来喜担心地继续说,“公主放心,陛下被接回了宫中,孙太医和毕太医已经进宫了。”
齐瑶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天会准时亮,事也会准时来。
“看样子要有麻烦了。”齐瑶脸皮紧绷,“现在这个天,山里本就干燥,起火很正常。我让你们送的这些酒,在大火中增加火势,助火势蔓延轻而易举。”
“陛下院中本就有酒,应该怪不到公主头上吧!”有旺安慰齐瑶,也是安慰自己。
“你有没有脑子?”来喜骂道,“就算这事和我们没关系,也会有人添油加醋往大了说。”
原来来喜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在太阳刚出来一半的时候,蓟泰勇带着重兵,个个身配武器,闯了进来。
在太后把持朝政的一年多里,齐瑶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陷入绝境。这种画面她想了很多次,但她还是不敢相信,今日便是自己人生中的坎。
“齐国静诚公主犯上作乱,俸太后旨意,打入死牢,等候处置。”跟在蓟泰勇身边的秦公公传达着旨意。蓟泰勇显然已经知道,迫不及待,但还是恭敬道:“公主,请吧!”
就在此时,一阵疾风掠过,随之断尘便伫立在齐瑶身前,剑指地面,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齐瑶身边的士兵一抖,连蓟泰勇都吓得退后了半步。
齐瑶按住断尘的手背,“断尘,不可!”然后伏在断尘耳边,低声道:“我们势单力薄,得从长计议。”等再次站直的时候,道:“走吧!”
相丘坐牢的时候齐瑶进刑部天牢探视过,澹台思安将军被诬陷的时候齐瑶也进来探视过,以前都是在外面看着别人受尽苦难,今日却轮到自己了。
犯上作乱的罪名能给自己的待遇还算是合理,脱簪穿白,能有个独立的牢房关押,牢间还有一床褥子,在这逼仄的地方,还不算最磕碜。
不过她应该也能想到,这算是托了驸马掌管刑部的福。
齐瑶前脚进入牢房,顾孟泽后脚就来探视。
“公主放心,我会想方设法救你出来。不过还请公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顾孟泽问道。
齐瑶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劳役,对着顾孟泽示意。
“你们下去吧,别让任何人打扰。”
“是!”
等两个劳役走出去,齐瑶才解释道:“恐怕我是被人算计了。昨日白天我去过无垢崖独院,回来时就见府门口有陌生人鬼鬼祟祟,细瞧之后才看清那人是王鼻。”
“澹台将军的人。”
“对!很多人都见过他的真面目,他能混进齐都很不容易。所以为了避免暴露,他将澹台将军给陛下的信转交给我,让我别打草惊蛇,神不知鬼不觉给陛下送去。陛下天天饮酒,我想装一车酒顺带把信送出去,不会引人注目。”齐瑶道。
“公主可知道信中写的什么?”顾孟泽问。
“扳倒太后,就必须需要澹台将军的帮助,不看也知道是什么事,只是我太大意了。”齐瑶道。
“别人若有心陷害,你再小心也防不胜防。”顾孟泽道,“不过公主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
齐瑶初遇时就很信任顾孟泽,自从嫁给他后,开始依赖顾孟泽,而顾孟泽也从未让他失望。
但这次情况不一样,“孟泽,太后本来就嫌我碍眼,她只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利用此事除掉我。这次陛下受伤,一看就是有人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之计。若我此劫难逃,孟泽一定要保全自己。为儿还小,需要人照顾。”
“公主!”顾孟泽粗暴地将齐瑶抱在胸膛,摸着她的头发,“是啊!为儿那么小,你一定不能有事!”
在生意上,顾孟泽什么都能解决,可官场上,他做的事永远都是谁都不得罪。这次,为了齐瑶,恐怕自己得打破局面,得罪那些不能得罪的人了。有人既然开始动齐瑶,那就是想对付自己的前兆。若连这一点都看不懂,顾孟泽可正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一回府,顾孟泽就吩咐杜张,“去查来喜和有旺在哪买的酒,把那家卖酒的商铺过到我名下,小心行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是!”杜张领命。
“高竟,随我出去!”顾孟泽带着高竟直奔相丘府邸。算起来,相丘和陛下曾是救自己脱离江志忠摆布的恩人,可是顾孟泽却从来没有怀过感激的心,特别是相丘。这次要不是他们的目的一样,他又怎么会主动来此。
可相丘并不在府中,李千千沏了茶,解释道:“陛下现在昏迷不醒,公主又深陷囹圄,大人已为这事出去了一天,估计也快回来了。驸马先吃点茶,等一等。”
如李千千所说,齐瑶现在在大牢,刻不容缓。顾孟泽焦虑不安地敲着椅子的扶手。
李千千看了一眼,“驸马别急,将军定不会让公主有事。”
听这语气,肯定又强硬,顾孟泽不懂。
“彭将军去了恒丰,今日便会回来,最迟明日。澹台将军也来消息,随时候命。有人恐怕是狗急跳墙,趁彭将军不在,澹台将军还未回来之际,先下手为强。”李千千解释。
“彭将军去了恒丰吗?我怎么从未听说?”顾孟泽问道。
“彭将军受陛下之命,去恒丰见户部钟怀远的家人,说是有事,具体我也不知道了。”李千千道。
顾孟泽就在此时,脸色大变。陛下突然查户部,难道是章满出了什么纰漏?他需要亲自去确认,便放下茶水而走。
“将军快回来了,驸马不再等等吗?”李千千寻问,可顾孟泽头也不回,决然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