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起了个大早,没等拉公鸡打鸣我便将双喜从床上拉起来,打发她去米府探探风头。毕竟昨夜东方鸿在米府屋顶跳来跳去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一大早米府便派人去衙门报了官,说是那黑衣淫贼半夜闯入米家对米小姐图谋不轨,要求府尹大人派兵保护。
一夜难眠的我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单手撑着脑袋在牵缘堂前厅等着双喜带回来消息,等着等着,耐不住周公的召唤眯了眼。
模模糊糊间,我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了昨晚,我又趴在米府的外墙上,只是身旁却没有东方鸿。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米小姐的闺房窜出来,只见他肩上还扛着一个硕大的麻袋。那人顺着夜色轻轻松松地跳上房檐,接连穿过几个屋顶。只要翻过最后一堵墙他就彻底安全了,他轻轻一跃,不费力气地翻过了墙。那一瞬间,和东方鸿一模一样生辉的双眸在月光的映照下展露无遗,我大吃一惊。
“好你个淫贼东方鸿,竟然连米家的胖小姐都不放过!”
当我吼出这句话后只觉得上头,一下子呼吸不畅,历史重演我又重重的摔下墙头。
当我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东方鸿放大数倍的脸,而我的鼻子也被他紧紧地捏着。真是可恶,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挥去,东方鸿猝不及防,俊美的脸庞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掌。
东方鸿嗔怒,竟学着我梦中骂他的语气对我说道:“好你个钱多多,竟敢以下犯上!先是在梦中对本太子口出狂言,现在居然又敢动手打本太子,若不治你罪,岂不是丢了我皇家的颜面!”
我心一紧,虽说这平日里东方鸿与我们嬉笑打闹、不务正业,手上也没个实权,但好歹也是承了他爹太子的名位,亦是皇帝的亲孙子,如果他真要追究起来,我怕也是小命难保。
作为媒婆呢,最紧要的事便是会察言观色。
我连忙赔上狗腿的笑容,将东方鸿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怎么能和我这一介市斤妇人计较呢?民女方才说的是梦话,本就是无意冒犯,那一巴掌也是正当防卫,不如看在这媒婆豆腐脑的份上,算了吧?”
为了保住小命,我不得不将今早双喜出门前替我做的早餐双手献上,我心里那个恨啊!手上残留的余温告诉我有多舍不得把这碗豆腐脑让给那个不要脸的东方鸿。
东方鸿接过碗,看着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豆腐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啧啧,真香!这双喜姑娘的手艺果真不亚于那些京城招牌酒楼的大厨。”
看着东方鸿顶着红手印,乐呵呵地将一碗豆腐脑干下肚,我心里只觉得窝火:“既然如此,你不如将双喜娶回家好了。虽说双喜不是什么名门豪女,但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更何况这厨艺也是深得太子你的心意。这样一来,我也算是替你说成了一门亲事。不知太子殿下你意下如何?”
东方鸿突然敛了笑意,不再言语,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不习惯,红了脸,又问:“咳咳…太子殿下觉得如何啊?”
东方鸿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走至门口又停下了脚步,缓缓道:“我来本是替你送消息的,今早顺天府府尹宋大人传来消息,除了有接到米府的报案外,梁家那边也收到了一封密函,信上说若想要梁小姐平安归来,则需准备三百两白银献上。条件是,三日后,梁家要选出一人丑时将这白银送至城外西郊荒废已久的城隍庙中,待他安全取到银两自然会放了梁小姐。”
“如此说来,这黑衣淫贼图的不是色,而是财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我这钱多多亦是个贪财好色的俗人,但也没胆子像这黑衣淫贼一般走这劫人骗财的歪门邪道。
“所以,本太子也向宋大人请示,说你钱多多既为这王梁两家婚事的媒人,自愿承担这送钱之责。”东方鸿转过身,又挂上了他招牌一般的无耻笑容:“梁老爷闻言也十分感同,大赞你钱多多是个顽强勇敢又重情重义好红娘,把自家女儿的婚事托付给你定是错不了的。”
我恶狠狠地盯着东方鸿,我就知道这厮哪有这么好心来送消息,这明显是又挖了一个坑来给我跳。
“对了,那梁老爷还说要赠一面锦旗与你,本太子觉得挺好,刚好你这牵缘堂的前厅的正墙空落落的,挂一面锦旗正合适。”
好巧不巧,双喜正同拿着锦旗的梁家小厮一同出现在了大门口。
“啧,既如此,那本太子便先行一步了。”东方鸿收起折扇,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继续往我心头扎上两刀:“别忘了去梁府取银两,更别忘了三日后什么时辰给人送去,若是这梁小姐回不来你这牵缘堂我可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这便算是你欠本太子的第二个人情好了,记得还我。”
“对了,我要娶的姑娘,必须得是江南沈家的女儿,你可记好了。”
看着东方鸿离去的背影,我忍住骂他的冲动。什么我欠他的人情,明明就是他三番两次地坑害我。还妄想娶江南沈家的女儿,还不是瞅着人家家里有钱,这个贪财又虚荣且及其不要脸的无良太子,只会欺压我这样善良单纯的良民百姓。
梁府小厮入了正门,被双喜带至前厅。一进门便给我行礼:“钱姑娘,这是我家老爷吩咐给您送来的锦旗,并托我带话,这媒婆行业得亏有你这般仗义的媒人才不至于让行业没落,您就是行业标杆,这‘济世良媒’四字还望您笑纳。”
我接过锦旗,不由地苦笑两声:“如何谈得上笑纳,能得客户送来的锦旗自然是牵缘堂的荣幸,请你回去转告梁老爷,我一定尽全力将梁小姐救出来,让王梁两家的喜事如期举行。三日后我便来取那三百两银子,他只需提前备好即可。”
送走梁府的小厮后,我锁上大门。连忙将双喜拉到身旁,向她询问从米府探来的消息。
原是前些时日双喜去豆腐西施李寡妇家纳彩问名时,结识了米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问米。因着米小姐大婚当日因为体态相貌竟被新郎嫌弃闹退婚一事,成了她心中一根生刺。尽管这婚后来是没退成,但自这新郎入赘到米家后也没给过米小姐几分好脸色瞧。成婚一年多,米小姐的肚子没个动静也就算了,更有府中人传言说两人大婚之时并未行周公之礼,原由竟是这米小姐肚子太大,不太方便。从此后,二人更是分房而睡,实则无夫妻之实。
而米小姐为了挽回这段惨状的婚姻关系,便下定决心努力减肥。下血本花重金寻求了各种名方丹药,无奈成效甚微,最终决定忌口,吃上了全素宴。为了满足自己口腹之欲,她更是差人从扬州请来全素宴的大师入府专门为她炮制能吃出荤味肉感又低脂减肥的素食。而这李寡妇家的豆腐,便是米小姐日常膳食必不可少的最爱。
“曾听问米提过几句米府那入赘姑爷的事,听说入赘姑爷丁于光是上骑都尉家不受宠妾室所生的二公子,退婚那日米家答应花大价钱替上骑都尉丁家买下‘上轻车都尉’的勋号,虽只是个正四品的官位,可买了勋号便可世袭,而丁家嫡母所生的大公子又正好是个不务正业的啃老族。”双喜吧唧吧唧嘴,三下五除二把从丫鬟问米那里听来的八卦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丁家大公子和小太子东方鸿都是个实在的啃老族。只不过东方鸿比起丁家大公子是要勤奋上许多,知道啃老的并不是长久之计,已经替自己选好了下半辈子的饭票。
这上骑都尉家的嫡母,我也略有耳闻。她是皇帝的长女临安公主与右相之子李祺的独女,从小备受宠爱,刁蛮任性,出阁后亦是京城内出了名的悍妇。把二公子入赘到米家一看就是那嫡母丁李氏的安排,为了自己亲生的大公子能安享荣华,不惜牺牲二公子的幸福。
如此说来,这丁家二公子也是个苦命人,若是让这黑衣淫贼将米小姐劫了去,于他而言岂不是解脱。
双喜又道:“实则昨夜米府并未丢失什么财物,米小姐也是一觉睡到天亮没有被昨晚抓贼的动静惊醒。只是最近城内‘千金失窃案’闹得极凶,所以米家才派人去报的官。”
嘶…这事着实有蹊跷,昨夜我翻米府墙头的时候,明明是瞧见了一个黑衣人潜进了米小姐的闺房,如今人财两全,倒不由让我心生疑虑。莫非……此事只能待我三日后往西郊城隍庙走上那么一遭才能明了了,
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现如今,我不仅能靠着一张嘴说媒养活自己,还强行发掘了自己侦查破案的天赋。若女子能为官,那我必要冲锋陷阵,尝尝第一个吃螃蟹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