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年五个月二十九秒。你在我身边服侍的时间,去掉中间找木村森的时间,剩下二十八年六个月十八个小时三分四十秒。”
哲信的身子又绷紧了几分,木村森平淡的声音在他的脑袋前方继续响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到二十,那时你的眼神里还带着狠劲,你先是面不改色的替我挡下射向我的子弹,接着抱着我一阵狂跑,检查我是否受伤,再扒了路边躺着的一个尸体的衣服,依旧面不改色的拿着那衣服给自己包扎。我还记得那天从你肩膀流出来的鲜血把我的衣服都染红了。”
“小……小姐?”
木村森搓了搓哲信的脑袋,“那时从你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是哗啦啦的,可你却似没事人一般用另一只肩膀扛着我到处狂跑,我记得那时我气得打了好几次你的头。等家族里的人找到我们的时候你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等他们把我接手过去后你就晕了过去。你的脸没了颜色,就跟满地的尸体一样满是死气。后来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被调到了我的身边做近身保镖,那时你是二十岁。此后,你收起了满身的戾气,学透了各种知识,只为了能把我照顾的很好。二十一岁时的你已经是满身的老成,不再似以前一般的乱来,变得稳重可靠细心。如今,眨眼间,你这曾还是满头乌发的脑袋上也有了数不清的白发。无论是上一个我,还是这个我,你待我如一,哲信,不止你一个如此,整个家族里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有的人曾服侍过三四个不同身份的我,始终如一,若不是我知道你们的所有底细,我真的会以为你们知道家族的族长无论是何身份都是我。”
“小……姐……?”
木村森揉了揉哲信的脑袋,随后移开,哲信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木村森,那张还是稚嫩的白净小脸此时正平静地看着花园里的花。
“您……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您以前从不谈论这些,您也不关心外界的事,总是任其发展。您最近……”
“最近很奇怪?”
哲信犹豫了一下,“您似是变了。”
“变了?我从未变过。如你们自始至终的待我如一一般,我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今日我与你说起这些,不仅是与你说,也是说给在暗处注意着我的那些人听的。因为……我答应过的快要完成了。”
哲信没有应话,他依旧盯着木村森看着,他觉得此时在他眼前站着的不是十多岁的少女,不是他那对什么都是满不在乎的族长,最近的她似乎在慢慢地蜕掉了木村森这个身份的外表,似乎将真实的她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这种变化令他感到害怕,整个家族的人都察觉到了这点,他们已经开了无数次的会议想找寻答案,而此刻,哲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在告诉他们她之所以改变的原因。
“你们很快就能从这个家族里脱离了。而你们在等待的,却不知是否能够到来。”
木村森朝前走了几步,来到院子的中央,“你们几个所洞察到的结局是否会被改变,即便被改变了,却也不知好坏。让无数的平凡普通的人牵扯进来,又让这些人能拥有机会去察觉你们所想要告诉他们的,这么漫长的时间,你们如愿了吗?”
木村森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她看着手心,“平凡的人只想要平凡的生存,把这么惊人的秘密放在他们面前,你们觉得他们会勇于去意识和改变吗?人啊,你们也是人啊,又何尝不知呢……”
右手慢慢合起,木村森笑了,她笑得很是开心,“你们哪……深知想要改变人心的艰难,所以只能把我困在这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那样的结局能永不到来,却不知,我越是留在这里一秒,这个世界越是得接受更残忍的。其实,你们知道的,可还是选择这般做法,又何不是你们的无可奈何。生而为人,心知何是人,却无力改变,何其悲哀。越是大能之人越是懂得何为人忄生,越是大能之人越是郁郁而终,何必呢,生来带着平凡人未有的能力,既然洞察到未来,又为何不清空脑袋奋力一搏呢?未来,何其渺茫,却又在你们的面前。”
院子里是极其的安静,没有风吹过,自然也听不见树叶摇晃时的沙沙声,没有小动物的叫声,没有呼吸声,安静的有些可怕。
不知觉间哲信似乎已没了呼吸,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那个身影。
突然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瞬间他猛地深吸口气,似是回魂般惊恐地朝那只手看去,接着视线随着那只手的主人看去,那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在他的身后还站在几位岁数不一的男女,年轻小伙朝他轻声道:“你出去吧。我们与她有话要说。”
哲信转头朝木村森看去,见她沉默着,点头答应,“小姐,有事您喊我。”
说完,他便轻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