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淡笑道：“琉璃姑娘是因为叶澜的鲁莽才中了毒，若是保不了她的身家性命，叶澜心中有愧。”
这番话，听在药老耳中，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曾见过叶澜几次，大多是一副刚正不可，威风凛凛的大将风范，即使受了伤，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在他们眼里，叶澜这个人无亲无故，清心寡欲。
像这般紧张一个人，确实是第一次看见。叶将军眸中的焦灼和欢喜，皆出自这个小宫女，别人不明白，他可清楚得紧。
叶将军，已经动了心。
床榻上的小宫女，不愧是月妃身边的宫女，着实不简单。
药老看在眼里，言语中并未深究，冲他笑了笑。
像是被看穿了心里极其隐藏的秘密，叶澜觉得颇为不自然。
与此同时，几声轻咳从里面传了出来，叶澜剑眉微斜，看见琉璃缓缓坐起身来。
他道：“老先生，方才叶澜一时心急，带着琉璃姑娘急匆匆往这边赶来，月妃娘娘怕是要担忧了。既然琉璃姑娘身子已经无碍，叶澜就带她离开了。”
药老看向他：“琉璃姑娘余毒未清，方才老夫开的方子，要按时服用。”
叶澜站在珠帘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琉璃姑娘，我可以进去吗？”
琉璃虚弱地抬了抬眼皮，正想应答，余光看见缓缓走进屋中的两个小宫女，默了声。
珠帘外的他们也发现了，刚侧过头，其中一个宫女道明来意：“奴婢参见叶将军。”仿佛没有看见药老似的，轻轻斜了他一眼就撇过脸，“奴婢奉命前来带琉璃回宫。”
药老一愣，六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两个小宫女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叶澜点了点头，琉璃下了床，开口的小宫女进去扶住她的身子，另一个留在外面，拿着叶澜递给她的药方，心中暗自诧异，道谢一声便收下了。
琉璃脸色苍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整个身子完全往小宫女的方向倾倒。
走到叶澜身旁之时，她动了动惨白的嘴唇，虚弱道：“多谢叶将军救命之恩。”
叶澜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琉璃已由宫女搀扶了出去，叶澜未加停留，在屋中停顿半响，辞别药老出了宫。
人刚一走，柳皇后从另一个方向的珠帘后走了出来，望了他们的背影一眼，眸色深沉，问道：“叶将军跟老先生说了什么，老先生竟愿意出手救一个小宫女？”
柳皇后与药老认识多年，深知他的脾性，当初自己九死一生，他一眼认定自己是他的有缘人才愿意出手相救。
在药王谷修养身心和解毒的那几年，药老出诊救人之时虽不让自己站在旁边观望，却也是把她当成药王谷的弟子，教她辨识一些基本的草药，身子好的时候还会让她跟着上山摘药，而她也开始了解他的为人。
药老为人古怪，救人有一个规矩，若是有缘，所有人皆救，若是无缘，大富大贵不救和身份低微的不救。像琉璃这样的小宫女，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这些，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当年她曾经想入他门下，认他为师，只可惜他说自己将来乃是一国之母，不能拜师，才就此作罢。
后来，她身体养好刚回到京城，确实如他所言，皇上知道她的下落，立即把她接近宫里。刚入宫几个月，虽未封妃，却给她以后宫妃嫔最好的待遇，后来更是独宠她一人。只可惜，那个女子出现了，她所有的荣华富贵，恩爱荣宠宛如镜花水月，那一刻，她终于清醒。虽几经波折，却成功坐上了这一国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当初两人算是有着师徒般的情谊，几年过去，生分许多，如今，更是尊卑有别。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何愿意为自己谋事。
药老笑了笑：“老夫只是向叶将军讨要了一句承诺而已。”说话间，他暗暗摇了摇头。
想让他出手救月妃身边的人，必须付出些代价，让他没想到的是，叶将军竟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世间，最难过的就是一个情字，叶将军，真是可惜了。
柳皇后顿了顿，心里了然。难怪老先生愿意出手，原来是交易，她就知道先生不愿意吃亏。
只是叶将军……她笑了笑，把所有的思绪掩藏在心里，并未多加询问。
“老先生觉得，叶将军对那宫女的感情，会影响到本宫的计划吗？”
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叶将军此举何意。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想要拉拢，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自己，绝非易事。依如今的情形来看，若不把他收入麾下，有那个小宫女在，她的计划会大大受阻。
药老明白她话中之意，但并未放在心上：“娘娘无需担心，不过一个小宫女，成不了大事，何况，依叶将军和丞相的关系，孰轻孰重，老夫相信叶将军会自己掂量的。”
叶将军明白事理，关键时刻在养育之恩面前儿女情长断然可以抛之脑后。
“本宫当初猜得没错。”柳皇后笑了笑，“也不知道那宫女心中如何作想，”只可惜当初没有把柄，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异常。如今看来，事情远远超乎了她的意料。
……
距离坤宁宫远些了，琉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松开手，有气无力道：“右护法，现在这里没人，奴婢可以自己走回去了。”
说罢，她一个踉跄，往地上倒去，独孤雪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及时伸手扶住她，道：“你中了毒，身子虚弱，还是别勉强了。”
琉璃觉得于理不合，想要欲绝，但自己着实没有一点力气，便就此作罢。
另一个小宫女警惕地望着四周，看见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人，停了下来。
独孤雪和琉璃瞧见异样，顺势往身后看去，只看见叶澜大步流星的背影。
琉璃愣愣地望着，眸色复杂。
独孤雪看在眼里，并未点破，搀扶着她回了宫去。
经过一番询问，苏子诩了解了来龙去脉，道：“你先下去歇息吧，叶将军对你有恩，又受了伤，明日等你身子好些了，亲自到叶府走一趟，表达谢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