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林里。
风吹得樱花树枝乱颤,白色花瓣从枝头纷纷抖落,苍白如纸,冰冷如雪。树梢上,麻雀啾啾地叫嚷着,扑扇着翅膀,箭一般飞离枝头,留下了瑟瑟作响的枝叶。远处,冰凉的风吹动樱花湖泊的湖面,大片大片波光潋滟的水纹呈现出来,漾开了一圈又一圈冰冷的涟漪,透着刀刃般的锋利,向天空中穿刺而去。
“所有的人都给我听着,好好地教训教训她,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明白,与我为敌是怎样的后果!”裴多莉站在一块岩石上,气焰嚣张地命令道,冰冷的钻石在她的耳际闪耀着寒光。
樱花在林间飘落。
“是!”拥瑭派们答应道。裴多莉是拥瑭派的头目,与她为敌者,即是与拥瑭派为敌。一旦出现这样的敌人,她们的手段绝对会凶残无比,却不落任何痕迹。
“和以往教训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一样,狠狠地收拾她,让她清楚自己是谁!”一个长得牛高马大的女生挺身而出,指着尹禾的鼻梁,咬牙切齿地说道。
“动手吧。”
“是!”
拥瑭派们一拥而上,如饿虎扑食般,拳头狠狠地落在尹禾身上。尹禾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死死地守住怀里的纸袋。对她来说,纸袋里的东西比她的生命更重要,她不能让任何人沾染它。
“等等。”裴多莉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走过来,机警地揣摩着尹禾怀里的纸袋中装着的是什么,并试图从她手中夺出来。
尹禾的力气大得惊人,裴多莉朝后猛退两步。
“把纸袋给我抢过来!”裴多莉立即下达新的命令。
一场浩劫就此拉开序幕。尹禾像一朵生长在野外的花朵一样,任凭被人践踏蹂躏,头发、手指、肚子、膝盖……无处不在遭受着摧残。
她闭着眼睛,用坚韧不可摧毁的意志力承受着一切。她不在乎那些疼痛,那些疼痛最终会消失。她拼死忍耐的目的只有一个:守护瑭的校服,绝不让血再次浸染它!她用了整个晚上,才洗尽那些不吉祥的颜色。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威胁到她。她是安尹禾,安尹禾是强硬的代名词。
尹禾咬紧牙,默默地承受着。
她雪白的脸颊渐渐红肿起来,无数个鲜红的手掌印,错综复杂,却又无比清晰地印在她白皙的脸上。
乌黑的发丝,和白色的花瓣一起在林中凌乱飞舞。
她感到有些窒息,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这一刻,裴多莉感到了恐惧。她害怕,就算打死这个女孩,她也不能夺走她怀里的纸袋。她从没见过比尹禾更倔强的人,倔强得比让她失去瑭更可怕。
“放开她!”
无数双眼睛怵然回头。
英树背着书包,耳朵里塞着MP3的耳机,站在樱花飘落的樱花林中。
裴多莉僵住了,目光闪烁而狐疑。拥瑭派的女生们也怔住了,个个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呆呆地望着站在樱花林中、帅气得像从美术画册里走出来的少年。
“真的好吵,你们打扰我睡觉了。”英树摇晃着脑袋,目光不耐烦地掠过在场的每一张脸,然后他看见满身是伤的尹禾,她在伤痛里仍旧保持着骄傲的姿态。
风将他黑黑的刘海吹散,他穿过人群,穿过纷飞的白色花瓣,在尹禾身边慢慢地俯下身来。
尹禾躺在樱花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色的花瓣飘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红肿的脸颊,瘀青的鼻梁,撕裂的嘴角,无不让人心痛。膝盖上还留有旧的伤痕,伤口再次崩裂,血浸透了白色的长棉袜,她看起来落魄不堪。没有人觉察到,他的眉毛在轻风中抽搐。仅仅一瞬间,他恢复了正常,用做作的目光注视着尹禾伤痛的眼睛,说:“喂,优等生,你这个样子还要跩下去吗?”他的唇角上扬,语气平静,不改往日的嘲弄语气,“我以为,你会永远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收拾得不像样了,一点都不好玩。”
他诡异地笑着,笑容像樱花一样美丽。
尹禾调整呼吸,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暗淡的视线里,一张无法挑剔,完美到连天使见了都自卑的脸,正挑衅地靠近她。她没办法去赞赏这个白痴美貌的脸,是的,在她心中,他是一无是处的白痴。她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充斥着恶劣的嘲讽,那双骄傲的眼睛,要她去求他的帮助。这样的眼神,令尹禾憎恶万分。就算死,她也不会求助于这样浅薄的人。
“呸!休想!”尹禾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来,吐在英树的脸上。红色的唾沫,像一朵娇美的樱花,凄艳动人。
英树闭上眼睛,忍耐着怒火,冷笑着。
浓烈的血腥味冲向他的头顶。
裴多莉震惊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倔强而又胆大妄为的女生。
拥瑭派们个个脸色泛白,惊得捂住嘴巴,不可思议地盯着尹禾。她一定是个疯子,或者是个脑子里没有正常神经的人。她怎么敢如此嚣张地对待英树?传说中的天才少女优等生怕是骗人的幌子吧!
空气凝重。
树叶越发碧绿。
樱花林中,樱花花瓣变得更加雪白了。
英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血色唾沫。
一朵雪白的花瓣稳稳地飘落在尹禾的睫毛上,英树将它捡了起来,对着樱花林间的阳光照了照,优美的唇角扯出来一抹冰冷透明的笑容。然后,他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想把对你的这份同情,写在这樱花林中的每一片花瓣上,以此来祭奠你那颗骄傲冷漠的心。可笑的优等生,你就好好尝尝她们的拳头吧。也许,那样真的可以让你的大脑早点清醒过来!”
每一个字都捶落在她的心口上,尹禾冷笑,笑容淡漠,眼角流泻出一大堆厌恶来。她冷冷地望着英树,风吹落了更多的花瓣,洒落在她瑟缩发抖的肩膀上。
阳光在樱花林间闪烁,晶亮轻盈,如水波一般温柔地照在尹禾的身躯上。她红肿的脸颊,瘀青的鼻梁,都染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芒,漆黑一团的眼睛里落满了金色,这金色植根在她清冷而又骄傲的眼底里,一如受伤的鸟雀,虽满心创伤,但仍然坚持飞翔。
英树站起来,向樱花林外走去。
樱花在背后洒落,落寞而又美丽。
裴多莉感受到一阵凛冽无比的风正从心口吹过,那阵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要抢过来!”裴多莉的命令是强硬的、麻木的、呆滞的。那个纸袋在尹禾的怀里坚固而不可掳夺,让她有受到刺激的感觉。她笑,想知道尹禾到底能够撑到怎样的地步。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争夺战,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会赢。
“给我抢!”
迷蒙的视线中,尹禾看见了裴多莉眼中那抹不吉祥的颜色,激烈的、冷漠的、恐惧的。她感到鼻腔里尖锐的扩张的疼痛,温暖的液体在流落。
纸袋终于被撕碎了,透明的薄膜里包裹着雪白的男生校服,安静地落在尹禾的胸口上。
裴多莉捡起校服,血管里,不吉祥的颜色正在急速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