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寨中,洛无晴倒在床上睡觉。她虽然不知道以前的洛无情是什么样子,但想来武功应该高过石桥,智慧应该高过榆木,这个寨主是当之无愧。
她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着。脑子里想的是今后的日子怎么办。以前,好歹也是个成人,社会又好,怎么着也饿不死自己。可现在不同。自己变成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又带着两个笨手下,被饿死这种比中彩票还难的事很有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嘴里念着:生活啊生活,你叫我这个小女孩该怎么生怎么活?
“嘿嘿,小姑娘,要想过好日子很容易,只要你跟我走就行了。”一个长相尖酸的小老头从窗口跳进来。
洛无晴嗖地弹起,摆出一幅格斗的样子,道:“你是人贩子?”
“呸呸呸。小老儿哪里像是人贩子?”老头捋了捋胡须,又弹了弹长衫,一只手负在身后,傲立在洛无晴面前。那神情,就跟公鸡一模一样。
“哪里都像。”洛无晴很雷人的冒出这句话。
老头气得跺了几脚,眉毛也跟着竖起来。“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早知道你这丫头这样不识货,小老头就不现身,不当这个伯乐了。”
看他的样子像是很有本事的人,洛无晴当然知道得罪了他绝无好下场,笑道:“你要当伯乐?那我就是千里马了?你是干什么的?”
老头气顺了不少,道:“我什么也不干,每天就是东走走,西看看。家里钱太多,怎么用也用不完。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我保管你生活无忧。”
“我不稀罕生活无忧。我是问你有什么本事。”洛无晴若是想过好日子,只需要动动手就可以。也不至于因为这区区一百块钱而穿越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体里来了。
老头眼睛一亮,自负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要说我有什么本事,只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直接说你想学什么吧。我教你。”
洛无晴心想,我曾经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如今虎落平阳,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太得意,故意气他道:“我想学做菜。”她料定这老头不会做菜,故意提了这么个要求,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老头差点直接栽到地上,摇晃半天,站定身子,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人力总是有限,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会。不会做菜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洛无晴像个大人在教育孩子。而那老者正在聆听受教。
“你这样说我更舍不得你了。刚才你在乔文面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才来找你收你为徒。”
洛无晴想这老头多半是无聊,收个徒弟来玩,不管怎么说,能有人肯教自己,总好过这样无门无路,等将来长大了,她一定要沿续前生的遗愿,做一个侠盗,道:“这么说你在江湖上很有名了?”
“嘿嘿,我这一辈子,都在忙着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刀枪剑棍、医卜星像,凡是能学的都学了。现在好容易觉得差不多了,想大干一翻事业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六十开外,江湖上是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个老头子怎么好意思搀和进去?只好又灰溜溜的回家去。刚才碰见你,想起自己膝下无子,连个徒弟也没有,你又聪慧过人、我就打算收你为徒,传我衣钵。”
“嗯,活到老,学到老。看来你还不错。”洛无晴不失时机的恭维他几句,打一巴掌再送个蜜枣的策略她还是懂的。
老头很高兴,像是找到了知音,嗖的一下,跳到她身前,将她举得老高。洛无晴吊在空中,被摇得头晕目眩。她突然想到巴比娃娃,当年师兄曾送过一个给她,她喜不胜收的时候,就会把它抱在手里,摇来晃去,偶尔还亲亲它的额头,摸摸它的小鼻子。
她觉得他接下来一定会来亲自己的额头,摸自己的鼻子。虽然他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虽然他除了喜爱绝无其他用心,她仍不能接受这种动不动就被抱,闹不好还被摸鼻子的厄运。“快,快放我下来。我……我……”一幅气短的样子。
老头大惊失色,咻的放她下来:“你没事吧?”
洛无晴脚一着地,心立刻放下来。着地的感觉真好。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难得的踏实,她娇小的身躯又被老头提到桌上:“你真的没事吗?有事就说,可别噎着藏着。”
她彻底被老头的一惊一乍打败了。她已经忘了自己从未说过自己无羔,怕老头接来来有更激烈的动作,只好安然呆在桌上,不敢移动半步。
“你放心,有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谁让你是我师傅呢?”洛无晴非常识实务的放下她高傲的身姿,投到老头的屋檐底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也不知道皇帝是谁,可她知道,不论皇帝多么英明,多么神武,弱肉强食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无父无母,又手无缚鸡之力,不找个强有力的靠山,要生存都很难,又怎么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老头子心地不坏,做个靠山正好。
不知道老头子是从未见过小孩子还是从未见过这样聪明的小孩子,此话一出,他立即将洛无晴抱在怀里,兴奋的在原地跳了三跳。洛无晴的心忽悬忽落,身体忽紧忽松,有点像蹦迪,比坐高空飞车还难受。她无力阻止这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只有在心里企盼着快些长大,等她长成十七八岁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动不动就亲亲抱抱了吧?
她想到榆木和石桥,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怎么样了?是急得四处乱窜,满山遍野的呼喊着她的名字,还是兴高采烈的喝酒庆祝,终于甩掉这个托油瓶?
老头子是个和蔼的伙伴,又是个严历的老师。人总有惰性,每当洛无晴想偷懒的时候,他总是揪起来便打她屁股。洛无晴非常痛恨他这一招,为了不让这残酷的虐童事件再次加于己身,她拼命的学轻功。
以前她希望能像鸟儿一样飞翔,因为她觉得鸟儿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现在她能像鸟儿一样飞了,她才发现,不论到哪里,身后总有一只黑漆漆的大老鹰跟着。她只有快,再快,才能暂时躲避老头子的追逐。
老头子似乎也对这种追逐游戏乐此不彼。隔三差五的,便要来一次。洛无晴往往跑不到几里地,便被逮了回去。
当然,老头子也不会用什么惨绝人寰的招术来对付她,顶多叫她背几本书,烧几个菜。洛无晴对这种惩罚也能接受,反正她只要他别动不动将她摇来摇去就行。
老头子的本事真不少,洛无晴越学越觉得他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懂这么多东西。洛无晴学了整整八年,除了轻功能跟老头子一较胜负之外,其它的给他提鞋都不配。
老头子的东西,她是一辈子也学不完了。她现在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也不怕老头子会亲亲抱抱,这些年来,她的神偷绝技一点也没落下,偶尔还拿老头子做做实验。
老头子外表看是稀里糊涂,内地里精明得很。着了几次道便发现这贼是家贼,也不点破。仍是装作悲愤难平的样子,指着那贼子大骂特骂,心里还想,小丫头,被骂了还乐呵的吧?
洛无晴也是如此,老头子越骂,她越兴奋。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老头儿弥留之际。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老头子强健的身体,就在一夜之间跨了下来。任他医术再高,也无力回天。
洛无晴守在老头子跟前,哭得泪人儿似的。当年,师兄出事的时候,她就曾有过这种感受。想不到这种事会再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老头子无亲无故,早将她当成唯一的亲人。他很欣慰,两人之间有过不少欢乐的时光,他也很庆幸当年冲动的将她带了回来。现在他就要死了,有她在身边为自己流泪,也不枉此生了。
什么灵丹妙药也没能留住老头子的性命。他还是去了。洛无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他办理身后事。老头子对她没什么要求。可是她知道老头子一生勤学苦练,不过是为了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她想她一定要替他完成心愿,因为这不仅是老头子一个人的事,也是两个人共同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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