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黑色玄衣被震翻得茶水洒了一身,珣径沉默的看了着跪在地上的臣子们。
“少主!”国师魅尹阴柔的脸上克制着一丝少见的坚持,“世人都说王妃就是那传闻中的月族公主,少主………是否应该让王妃摘下面具,给黑夜国百姓一个交代。”
“交代?……王妃是月族公主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轻纠的剑眉下微眯的眼已经显现出压抑的怒气。
“黑夜国寻月族公主不下百年,辗转不得………如今……”下话不讲,魅尹为难的望向珣径,少主自然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今………江山美人摆在跟前,只怕确难选择。
“本主的妃子,面容是想见就见的吗?”霍然站立起身,不理会桌台之下犹自跪着的那群臣子,珣径扫袖而去。
……………
“香儿,你在干吗?”阿蛮溜出铭青宫想去找赤尔瑞,却见香儿一路失魂落魄的,不由拉住香儿。
“哦,阿蛮姑娘,………少主今天没过来吗?”看到阿蛮摇头,香儿不禁吐了口长气。
“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蛮拉着香儿就近在亭子里坐下。较小瘦弱的身子在春日里犹披着厚厚的貂裘。
“议事房今天听说出大事了。”香儿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回道,“听说那住在夜啸宫的宠妃竟然是黑夜国一直在寻找的月族公主,怪不得之前少主一直让王妃戴着面具,民间传闻,只怕少主一直是知情的。”
“一直是知情的?”阿蛮大惊。
“听说少主和国师在议事房僵持了许久,大怒之后离开的………这会只怕在夜啸宫呢。”香儿犹自压低声音。
“一直是知情的………所以让王妃戴着面具?”阿蛮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中苦涩掺着慰藉,这隐忍的风波终究是掀开了,却没想到他原来与她一样,竟都是知情之人。
“听宫里传闻,那国祭之上关于月族的传说皆被毁了,………那王妃就是曾经去借过国祭的,………可更为奇怪的是,王妃借国祭之前,少主早就拿走过一次,不觉得太巧了吗?”香儿说着这惊动全国的事情,边说边摇头,“这次事情不好解决的,少主的立场是很明了的,可黑夜国自古的国训,只怕要平息这场风波和民愿……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少主只怕就成了千古骂名的昏君。”
“昏君………千古骂名………”消化着此时的噩耗,阿蛮只觉这春日的风瞬间如冰刀让她自心里透心的凉了起来。
“唉……细想想只怕那夜啸宫的王妃此时才是最可怜的。”香儿摇头叹气,“亡了族的公主,身上却留着世人皆窥视的圣血……听说那面具之下是绝色容颜,可惜……红颜薄命。”
香儿讲得起劲,半天却不见阿蛮回音,抬头看她此时惨白失色的小脸,不由吓了一跳,“阿蛮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香儿,我累了………”失去了寻找赤尔瑞的心情,阿蛮站起,一步步往屋内走去,他将会为了那王妃做出什么事情呢?他会有多爱她呢?那是阿蛮曾经多么希冀知道的答案,如今却作为一个旁观的第三者,看着他即将给出的答案,为了他心爱的王妃,江山和美人之间的选择,而无论怎么选,都是阿蛮的惨败。
选了江山,就背负了她满腔的情意,选了王妃,她在他心中就一文不值,那她和王妃之间就已经没得比了。
淡着一张失了颜色的小脸回到铭青宫,却见到桌台上淡淡穿着一身银色装褪下朝服的珣径正在仔细淡然的看着奏折,“你怎么在这?”为什么不在夜啸宫这话没有出口。
抬头白皙如玉的脸上隐隐挂着担忧和不明的表情,珣径依旧勾唇笑道,“看来这铭青宫的守护也不是那么严密,消息传得挺快的。”
“你怎么在这?”阿蛮还是那句话。然后愣愣看着他潇洒的站起身来,走至她的跟前,轻抬起她的小脸打量。
许久,珣径不满意的皱眉,“你好像又瘦了………”
别扭的转过头,阿蛮不知此时拿什么心情面对他的泰然,“我都知道了。”
“对你不是个好消息吗?”珣径突然笑出声来,看她一脸怒意。
“民间传闻是黑夜国自己的君主撕毁了国祭………你觉得这个好笑吗?”阿蛮愤然。
“………这个传闻是真的。”珣径依旧淡笑,只是笑意中深藏着一丝苦涩。
“是真的?………你说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阿蛮一时消化不了。
“是真的。”淡望着她清澈的双眸,珣径笑着依旧坚定的回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珣径轻捋着阿蛮发间被雾水润湿的发梢。
“那国祭都写着什么?”阿蛮按捺不住心中藏着许久的提问。
“……你告诉我为什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内容。”珣径语气轻松,笑着却暗藏转移问话的调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自然是为了王妃。”不知现在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吃醋,阿蛮低声。
看她患得患失的表情,珣径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我一定要守护心儿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本主也知道自己的心。”似是而非又意有所指的话含糊不清。
“你知道栖霞山上的栖霞宫吧?”珣径突然转了话题,抱着阿蛮坐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参茶。
“自然是……”意识到自己差点讲漏了嘴,转过话来,“自然是听说过的。”
“你可知道栖霞宫的故事?”珣径眼眸黯淡下来,看着她的小口抿了一口参茶,继续说道,“栖霞宫,最早是我的父皇为了他心仪的女子盖的。”
“栖霞宫不是冷宫吗?”乍听珣径此话,阿蛮才回过神来。
“荒废之后就成了冷宫,但其实却没有一个妃子被贬去栖霞宫,原因就在于,世人都认为是冷宫的地方,其实不是冷宫,只是父皇不愿提及的伤心之地。”
看着阿蛮仔细倾听的表情,珣径心中轻叹,继续说道,“父皇年轻的时候在其境峰邂逅过一名姑娘,后来,父皇几经辗转打听到那名姑娘是游野在周边的一个部族,月族的公主。……父皇派去使者求亲,却得知这名姑娘已经许配人家,………后来父皇继位,他的皇后位一直虚空,却由母妃生下了本主,……”
未曾听闻过他的生世,阿蛮此时不知为何体会到他心中隐忍的悲伤,竟不想听下去了,可是两族间的仇怨却是要听下去方能知道的。
“后来听闻那名姑娘嫁给了月王,可是在生下小公主的那一夜竟难产而死。”珣径心中困苦,声音也低了下来,“父皇不知从何处得知那名姑娘是被迫嫁给月王的,于是发下重誓,要用月族的血替那名姑娘报仇,于是………当夜竟发兵月族,将那族群给灭了,然后回来建了栖霞宫,从此隐在山中不愿下山。”
“你是说,那月族的血誓是黑夜国国王立的?”阿蛮失声。
“不是,……月族的血誓是自古就有的,可是其族群非常隐蔽,根本寻找不到。”珣径声音竟转低沉,“父皇当年也是在祭司的引领之下才找到的。”
不愿再谈及这个话题,珣径抬头,“今日本主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阿蛮心中也不要装着仇恨,……却没了地方装爱人的心。”
“那……你会用月族公主的血祭祀黑夜国的圣火吗?”阿蛮抬眸。
“不会,本主绝不会用心儿的血祭祀圣火!”珣径眼中带着承诺。
“你很爱她……”阿蛮心中苦涩,只觉这分情意如今不知该是感动还是痛苦。
“是的,本主很爱心儿……”轻拉开阿蛮寸许,珣径淡笑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主的心儿曾经如此承诺,本主既然答应,君子重诺。”
得到他明确的答复,自然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已无分量,阿蛮压下心头的苦楚,终究是那身皮囊占了上风,没了那身皮囊,她此时就是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他亦不相识,扯开暖暖的笑意,“哦……原来少主也是如此挚情之人。”
“让阿蛮笑话了。”珣径借着她的眼眸看着她灵魂的深处,此时只有当她是阿蛮,心中这番话才敢出口,如若她知道自己明知道她就是心儿,那父皇这般对她族人做的事情又如何开口。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各自揣测着下一步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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