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星魂徘徊在安乐居的石壁外,像一条壁虎般关注了整个闹剧。当海潮与明月搬去了他初次遇到灵蛇翡翠的那个山洞时,星魂的身躯忽然沉重了,如被雨水打湿的纸张慢慢降落,直到精疲力竭,眼皮越来越沉重,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霞光透过竹林洒在他的面颊上,有悠悠晚蝉在吱吱呀呀地歌唱,暗夜的气息铺面而来。
“天要黑了吗?”星魂忽然有些惆怅与哀伤,年少的心此刻因一个遗落的梦而隐隐作痛,但不可否认的是,探明了身份的他再不像从前那般焦躁易怒了,时光总算给他漂泊多年的岁月给了一个温馨的答复,虽然这个答复晚了十多年,他也只有五年不到的时光活命了。
星魂闭上双目,让四肢平摊在微凉的大青石上,仰躺的视线里,天空中飞着若有若无的黑影,是暗夜潜滋暗长的蚊子吧,竹叶婆娑,能望见西天红霞折射的彩光。
当大青石的凉爽通过脊背弥漫全身时,星魂的喉头轻轻蠕动,闭上双目,静静倾听夜蝉低徊悠闲的鸣叫声,心如止水,此刻的他对这片曾经遭遇鬼魂的竹林没有一丝恐惧。是啊,他十五年最挂心的心事已了,归去来兮,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的那一刻,他的心如此坦然明静。
“五年内,你若找不到你丢失的七魂便会死。”離吻的告诫再次在脑海响起,最近遭遇了太多的事情,他一直生活在对重华真人、解语甚至空桑的愧疚中,从未把五年之约放在心上,因为他的本领是别人给的,他有今日叱咤风云的日子全是拜空桑所赐,还有什么资格谈拯救自我的五年之约?
曾经重华真人定下的种种目标,在星魂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有了气仙的本领,他能匡复扶桑吗?他想都不敢想。
今日,就在他看完曾经的自己和明月也有过一段世外桃源的日子,星魂骨子里高贵的血液才暗暗苏醒,他不再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小混混,再也不用过一个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怕人追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无需再偷偷摸摸,也无需再暗自愧疚。因为他是一个王子,扶桑国的王子,他不求生来便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至少他的生命是完整的,世上还有人为他真真切切地掉过泪,陪着他真真切切地有过一段两小无猜而刻骨铭心的日子。
或许每个人都有他固定的命运之路,天生命格规定了他今生的所作所为,过去的日子他一直在犹豫他所得来的一切是否真实,如今看来,与其终日生活在迟疑中,不如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过他应该过的日子。
星魂平摊着身躯,当眼前的飞虫点起了灯笼,入夜的蝉鸣也变得暗淡了,他才发觉夜已经覆盖而来了。
“月儿,你的海潮哥哥回来了。”
星魂站起身,把斩龙剑握在手心,对着残余的云霞举了起来,傲然挺立在大青石上,天高地阔、舍我其谁!
“日月星辰为我作证!我,舞阳星魂,回来了!”
他意气风发的吼声震撼了整个竹林的鸟雀,竹林再一次活了起来,蝉继续鸣叫,夜鸟再次出巢,就连萤火虫的光也便亮了。
星魂心中无限自豪,轻盈地跳下大青石,脚步轻快地向竹林外的火光走去,那是落霞峰的弟子们正在烧饭吧!他脚下轻轻一蹬,不用御剑便飞上了湖面,向着落霞峰的方向飞去。
而刺陵与落月真人并未离去,她们只是呆在离星魂很远的竹叶深处,望着他如何突破自己的魔障、脱胎换骨。
落月真人面上满含欣慰的笑,双眸在夜光中闪闪发光,道:“他果然没让为师失望!皇族血脉就是皇族血脉,曾经我还怕他总是生活在内疚中无法施展拳脚,看来,他的自我排解能力比为师要强数百倍。”对着星魂远去的背景惊叹道,不住地点头。
刺陵也即是开心,有一个如此聪慧的小师弟,真是空桑的福分,更何况他是要带着空桑走向整个云荒的扶桑新一代国主。她的眼眸中染着娇羞与崇拜,面色绯红,道:“师尊,徒儿还是第一次看您如此称赞一个弟子呢。”
“不错不错。陵儿,我们走吧。”落月真人并不落地,轻盈便飞上了天空,带着刺陵向落霞峰飞去。
星魂还在空中未落地,便见落霞峰后院灯火通明,炊烟袅袅,院中却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也未听到人声,心下生疑,便径直飞向北院,轻盈落在四合院中。
还未进门,便听到有人在高谈阔论。
“我说姐妹们,我听说蝉是餐风饮露的,没听说过仙人是吃花瓣喝泉水的!你们那样会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老得快的!”上官云略显夸张地道,这番言论虽不合落霞峰的风俗,却是极有人情的,不过星魂猜也能猜到,上官云此刻一定在众姐妹的簇拥下,拿着筷子、踩着凳子高谈阔论。
“叮叮叮!”果不其然,星魂在门口听到了筷子敲碗的清脆声音,“这花瓣虽说有些甜味,只洗了洗,要知道生吃花瓣是容易生病的!这怎么能吃!还有啊,这山泉水是生水,有肉眼不可见的虫子在里面的,吃了容易得结石、长寄生虫。”
“结石?寄生虫?”围住他的女子都狐疑地面面相觑,她们从未听过此等言论。
“哦,结石呀,就是你肚子里长了块石头!寄生虫嘛,和蛊虫类似!会吸血的!”上官云思忖片刻,依旧自信地道。
“蛊虫!好可怕!”几个胆小的女子已经开始干呕了,想起法辰的蛊毒,连掌门人解语都招架不住,多可怕呀!
众女子中唯有一位女子面色倨傲,不为所动,便是剑辰二弟子梅冷姑娘,她一身白衣寒梅,秀美的瓜子脸满是冰霜之色,排开众人道:“危言耸听!我落霞峰世代以花瓣为食、山泉为饮,寿与天齐者不在少数,何来这些病症!”
“就是啊!师姐说得对!”被吓坏了的女子们心下总算找到了一丝安慰。
“嘿,这寿与天齐者毕竟在少数,不是也有不少弟子未能平安度过一生,早早去世了吗?!”上官云放下筷子,面上喜气洋洋,走到梅冷面前,几近尖嘴猴腮地谄媚道,“梅冷妹妹,你来了。你来了就好,快坐!”说完拉了一条干净的凳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梅冷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素面朝天骄傲地道:“我说上官云,你来我落霞峰才一天,散布的谣言可真不少!我们师尊好心收留你,你不会这么急着拆台吧!”
上官云忙涎着脸作揖道:“梅冷妹妹,你误会了。我也是为了姐妹们好,你想啊,派中姐妹们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又能飞天遁地、武艺高强,吃龙肝凤胆也不为过,何必吃这清淡的花瓣呀!”说完对着附近几位小美女掀了掀眉毛,一个从未见过男色的女弟子被他的眼波一电,居然晕了过去。离得近的姐妹忙搀扶住。
“你!”梅冷怒目圆瞪,抬起高高的下巴,指着门道,“你走!我们落霞峰不欢迎你!”
梅冷这一怒可非同小可,弟子们都诚惶诚恐的,上官云一看完了,心中暗自叫屈:这重头戏还未开始,就要赶我走!不能走,否则今后就难见面了。
“梅冷妹妹,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大事还没做完吗?不能走的!况且,这大事也是为了你!”上官云索性将计就计,胆战心惊摸了一把老虎屁股。
“为了我?我告诉你,别跟我玩什么把戏!别趁着师尊和师姐不在,就欺负我们姐们!”“欺负”二字一出口,梅冷心中一酸,把脸一横,指着门道,“你到底走不走!”二人鼻尖仅距五厘米,梅冷是铁了心要把他撵出门的!心想师尊带谁回来不好,偏要带个毫无关系的上官云!
星魂在门外都看得一清二楚,上官云的把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在青玉峦他便看出了上官云的小九九,没想到他这次遇到了一个冰美人,这一腔的热血,可要白费了。
“是时候放大招了!”上官云咬咬牙,把心一横,还是宠溺的笑,击掌道:“梅冷……哦,姐妹们一定会喜欢的!”
星魂也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