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真人提议向星魂输送阴柔真气以温润筋骨,把星魂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但人脱离止水鸦眼的幻术封禁,其中必不可少的因素便是中幻术者的意志,若星魂执意在梦境中不愿出来,那就算用外力强行拉出,也无法进入正常的修炼。
此时的星魂便是这种状态。
当落月真人把住他微薄、紊乱的脉搏,便断定他在梦境中遭遇了某种奇异的经历。
“他的意志相当薄弱,似乎不愿从梦境中醒来。”落月真人道。
“什么?”刺陵大惊,望着眼神呆滞、四肢僵直的星魂,道,“那意味着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他中了梦境之境,只怕遭遇了某种与他最关心的事有关的经历。看来必须把他送回梦境,一查究竟方能解脱。”落月真人神色凝重地道。
“梦境之境?您说的是幻术?”刺陵遥遥记起一个多月前,她与木修灵栖息于高空云层时,曾中过止水鸦眼,便道,“他中了止水鸦眼,只怕要他的意志才能出来。”
“你也中过?”落月真人不知她的弟子在邺城附近竟然有此遭遇,莫非当年的魔雁并未封印?那天底下还有谁能驾驭魔雁呢?落月真人在云荒大陆的几大门派中搜寻了一遍,因魔雁是极为凶悍的飞禽,又有止水鸦眼的庇护,不通魔雁心决的人是不可能把它驯服的。魔雁心决只有邺城前任城主兼国主舞阳阙一族才能通晓。
星魂是舞阳一族的后人,若魔雁心决找上了他,也并非不可能。
“来,刺陵,我们一起运功把星魂送回梦境吧。”落月真人与刺陵一人坐在星魂的正反两侧,刺陵从掌心输送真气,落月真人则从后背输送,尽快把星魂送回了那个梦幻小岛,沉华岛。
待星魂的双眸因沉重而渐渐紧闭,手脚变得松弛时分,二人便知他已经进入了梦境。
刺陵松了口气,但一想起星魂在梦境中的遭遇,她便紧张起来,道:“师尊,若小师弟不能从梦境中醒来,那修炼就……”
落月真人显然考虑到了这层,淡然道:“影响是必然的。但剑辰的心决你是懂的,若过不了自身魔障,至高无上的心决只会滋生其魔性,走火入魔之日便不远矣。剑辰的招式不难学,难学的便是这心决,一时半刻无法速成。他能接受我灵光的洗礼而不报废,则可见他是一个可塑之才,若能克服魔障,速成也并非不可能。”
“可只有一个月啊!一个月之后便是三辰会武了。他要学习心决,还得抽时间学习各种神兵利器的用途和防御之法,如此算来,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太短了。”刺陵担忧道,想当年落月真人突破魔障用了半年,刺陵突破自身魔障便用了一年时间,而重华真人则一生都无法突破自身魔障,想让他在一个月时间里处理比自身复杂千百倍的身世和魔障,简直不可能。
“没有办法。剑辰的心法便是如此,他并不是普通人,身为舞阳一族的后人,身为空桑派的继承人,他必须有过于常人的禀赋与毅力。”落月真人严肃道,从她犀利的眼神与坚决的语气中,刺陵知道此事已无法转圜,唯有铤而走险了。
星魂的双眸紧闭,又回到了盘腿打坐的入定姿势,从他平静的面容中,刺陵好奇他正在做着怎样的梦呢?会与她有关吗?
不过,事实证明,星魂的梦非但与她无关,反而与另一个女子,也就是明月有关。
梦境中,星魂又回到了当他还是海潮的年代,沉华峰上小石屋内。
明月为千年蛇精所生,寿命长于猿族,100年只够二人形容变大、法力稍长,在容颜上除了变美变成熟之外,毫无衰老的痕迹。但猿族寿命有限,因沉华岛为女娲痴念所化,又有得天独厚的气候和水脉,猿族才有年过300、智力与凡人无异的可能。
奈何海潮只是一介凡人,终究难敌时光岁月的侵蚀,100年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生一世。
“哎……”照夕每每思及此处,便心如刀绞,听说龙鳞血玉可以延年益寿,她从明月胸前取下玉转佩戴在海潮胸前。
话说沉华岛果然是人间仙境,海潮自从佩戴了龙鳞血玉,身体发育与明月毫无二致,婴孩、总角到弱冠,他们相依相携青梅竹马。
随着时光推移,海潮长成了一个五官精致、眼眸深邃而忧郁的男子,他总是一个人站在沉华峰顶远眺西方,那片凄艳红霞遮蔽下的世界。
为何每每看到红霞、紫微星,他年轻的心忧郁、沉痛而酸涩?时光如水,星辰起时有人生,星辰逝时有人往,西方的紫微星宿熠熠生辉,似乎永远都不会落入死亡之海。 年龄渐长,除了身形面貌上有所变化,海潮某种特异功能也被时间激发,
在海潮和明月100岁生辰时,沉华岛的领域虽不及从前,但已经扩大到三四个沉华峰的大小,足够岛上的猴子猴孙们活动了。100年是大年,岛上为了海潮和明月的生辰准备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一天也是翡翠的忌日。
沉华岛外的海平面还是一片鱼肚白的时辰,照夕在石床上翻来复去,昔日翡翠护岛之事又浮现眼前,再也无法入眠。“哎……”她叹了口气,摸摸身上白斑斑的毛发,她也老了。
自从翡翠去世,照夕日日守护着明月与海潮,从小受到母性的温柔关怀,体内并无戾气,反而多的是仙气。
只是,她一直都被同一个问题所困扰:海潮从何而来?和她一直以来收养的另一个男孩修灵一样,她不知沉华岛外面究竟是何模样,为何三百年来,她收到了来自沉华岛外的两个婴孩?
“婆婆,你醒了?”明月清脆如铃的声音传来。
照夕沉浸于谜题中,吓了一跳,嗔怪道:“明月,你个小淘气,醒了还装睡。”
明月溜下床,半人半蛇的身体对她来说并无不便,尾部一用力就站立在照夕面前了。
她着一件水绿色薄纱抹胸,绿裙遮住了大部分尾部,加上姣好的面庞、清澈的眼神,让她出落得和人类一摸一样。
“月儿长大了。”照夕温柔的目光包围着起床后忙着梳妆打扮的她。
“婆婆,月儿带这个绿色的灵蛇发簪,可还好看?”明月把那个翡翠的发簪在青丝上一比,和衣物相配更衬托得她皮肤白皙如雪,娇笑一声显得格外迷人。
“好看。月儿今天百岁生日,要打扮得漂亮点。”照夕无法化成人形,但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儿女算是上天的恩赐了。这翡翠玉簪倒让她想起了离开100年的翡翠,她几乎忘了翡翠长什么模样。
“婆婆,我都一百岁了。”明月小嘴一嘟,挪到照夕面前,撒娇问道,“婆婆,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你这么大呀?”
“婆婆是猿族,蛇族的寿命远远长于猴族,你母亲就活到3000岁。”照夕娓娓道来,声音苍老而温和,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呀,有的是时间长大。”
“难怪我们长得不一样。”明月娇笑道。又去拉扯海潮,“哥,快起来,婆婆说今天过生日,我们要好好打扮呢。”
海潮早已醒来,他习惯冥想,去听角落里草虫的低语、石室外海潮的涨落。明月曼妙如斯,他起身微微一笑,“月儿,婆婆。”
“哥,你偷听我们讲话!”明月羞涩背过身去,佯装生气地嘟着小嘴。
“戴左边好呢,还是戴右边呢?”海潮拿着簪子在明月头上比来比去,逗她开心。
“哥哥,你坏。”明月羞涩抢过簪子,躲婆婆旁边去了。
“婆婆,早。”海潮是位俊秀开朗的少年,和照夕一干猴族亲厚无间。
“早,潮儿。”照夕已经习惯两个孩子亲厚打闹,便拿上一条深绿色的袍子披在海潮身上,倒也颇为欣慰,“潮儿长大了,这袍子又有点短了。”
“婆婆,我今天要不要戴发簪啊?”海潮看着妹妹头上的发簪甚是好看,便问道。
“男孩子戴什么发簪!”照夕嗔怪道,明月嗤嗤发笑,正笑哥哥傻呢。“不过,我倒给你做了头冠。”照夕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玉竹方形头冠,戴在海潮的发包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呢。
“呀,哥哥要带这个啊!”明月帮海潮捋好长发,修好鬓角,他深邃的眼眸、立体的轮廓更显得玉树临风了。“整座岛上,就哥哥最好看。”明月不无自豪地道。
另一个被猿族抚养的男孩,叫修灵,比海潮明月年长一岁,已到弱冠之年。他长得英武不凡,不似海潮文弱斯文。他已下山替二人采摘庆祝用的果实了。
“你娘长得好看,生下你自然是好看的。”照夕絮絮叨叨又讲了很多翡翠的事儿,她如何如何法力高强,如何如何善良,说道翡翠修炼成仙的事儿,她倒省去了很多,从私心上讲,照夕希望孩子们快快乐乐,修炼成仙承受的天劫之苦以及功败垂成的挫败感,她不希望两个可怜的孩子招此劫数。
“我要做一个法力高强的人,以后可以保护妹妹和沉华岛所有人。”海潮天资聪颖,自然捕捉到了这一点。
“潮儿有志气。”照夕犹豫片刻道,“以后,不求能飞天成仙,但求你二人平平安安,婆婆就心满意足了。”
在与世隔绝的岛上,他们总是知足常乐、快乐地休养生息、绵延后代。
“婆婆,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海潮和明月一个跑一个窜出了门,溜下山路,溜过树林,溜到海里去抓鱼或者贝壳。明月绿衣飘飞,一弯纤腰如竹节如水蛇,她虽为蛇族所生,但气质出尘毫无精灵的魅惑之感,反而一身仙气美若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