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少爷,有消息啦。”翌日下午,日月兄弟正想着如何劝说陈阿娇,让他兄弟二人继续留在山下,木大业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大声叫道。
二人一听说这么快便有了龚文君消息,俱是高兴不已,忙叫来南宫益。
三人坐于堂中,六只眼睛紧紧盯着木大业。
“大业,喝杯水,快说,有甚么消息了?”道日将一杯茶递给木大业,催道。
那木大业显是一路狂奔回来,口干舌燥,啜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小人在京城中混得久了,结识了不少兄弟。昨夜一听这位公子说将那龚小姐抓走之人姓林,小人便一路招呼了下去,让兄弟们打听一下京城中哪里来了姓林的大户。后来终于寻到了三户,俱是前两三天才搬到京城来的。于是再细加打听,果真有那龚小姐的下落。”
道月急道:“在哪里?”
南宫益也道:“快带我们去。”
那木大业行事干脆,带了三人便要出门。走至门外,便见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在门外落地。轿夫还未站稳,就见自轿中走出两个行色匆匆的太监,迎着日月兄弟走了上来。
日月兄弟皆认得那二人是皇帝身边服侍的小太监。他二人出来,定是有要事,便道:“二位公公,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左边那太监道:“皇上急着召你们入宫呢。命我二人火速来传你们,我们可是一杯水都来不及喝就赶了过来。”
“哦?”道月奇道:“皇帝这么急着召我们入宫,有甚么要事么?”
那太监道:“问那么多做甚么,我们只是跑腿的,哪能知道那么多?不过皇上面色很不好看,只怕不能是甚么好事。”
道日拱手笑道:“二位先到里边喝杯茶,待我们先处理完自家的事,一定随二位进宫。”
“你说甚么?”那太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突然跳了起来:“你还有空去管你自家的事?皇上龙颜不悦,你们若是晚去了,你们丢官坐牢不说,可能还要累我们搭上小命。你居然还有心去处理自家事?”
另一太监道:“还不快速速随我们进宫,愣在那里做甚么?”
日月兄弟对视一眼,他们本意是自己随南宫益去,联手救出龚文君,英雄救美,让她不感激自己也不行。哪知无巧不成书,皇帝竟在此时有要事召他们。这二人虽说可不听皇命,但想起做这“日月神侠”实在威风。又舍不得丢了这官。再想南宫益道行奇高,有他在,他二人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有多大作为。干脆便不跟他去了。
心念一转,道日将南宫益拉到一边,轻声道:“大哥,皇帝有急事召我们入宫,并非我们不愿去救文君妹子。但那皇帝已离不开我二人,若是我们不去,他便作不了主。此次想是有十万火急,事关天下苍生设稷的头等大事,急着要与我二人商讨。我们便不能陪你去救文君了。”
他说得有模有样,似乎自己真就成了无可或缺,不可代替之人。南宫益性子单纯,也不疑有他,一听他说此事如此重要,连忙道:“那你们快去罢。我自己一人便能救出文君了。”
道月也来说了几句,也不外乎吹捧自己如何重要,不能一同去救龚文君是如何遗憾。那两个太监在一旁听得只言片语,不由掩嘴而笑。又急声催促,二人便随了那两乘轿子匆匆走了。
望着那几人远去身影,南宫益不由兀自喃喃道:“二位贤弟果真不是凡人,连万人之下的皇帝都离不开他们,可见他们确是能人了。不知与刘大哥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呢?”
“错了,”木大业说道:“那皇上是万人之上,可不是万人之下。”
“哦。”南宫益面皮一热,搔着脑门傻笑不已。
木大业见南宫益模样越想越觉好笑,也不去揭穿自家主子的谎言。当下笑嘻嘻带了南宫益便去寻龚文君。
木大业自小生于京城中,这京城哪条街哪条巷他都了若指掌。二人走街穿巷,南宫益走在他身后,还几次险些走丢。足足走了一顿饭工夫,南宫益心下有些急躁,不住问木大业多久才能到。那木大业一面劝他莫急,一面心中想着:“我走这么慢,你都险些眼不上,我若走快了,你上哪里找云?”
又过片刻,木大业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前住脚。大门上方明明白写着“林府”二字。瓦木砖石皆是全新,显是新居。
南宫益问道:“便是这里了么?”
木大业老实道:“便是这里了。”心中却纳闷道:“这位公子难不成看不见那门上写的‘林府’二字么?”
南宫益点头道:“好,你在此等我,我去找文君。”
大步上前,林府两个家丁见南宫益身着布衣,皮肤稍黑,显非富贵人家。便挡在门口,厉声喝道:“你是谁?来林府做甚么?”
南宫益知道这些家丁凡是来人都要问一句,便老实道:“我叫南宫益,我来找人。”
那家丁冷笑道:“谁问你来做甚么了,你难道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你是个甚么东西,这林府谁认识你?一个乡巴佬,来这里要饭么?”
话未说完,已是俯腰而笑。南宫益愠道:“我来这里找人,你们笑甚么?”
那些家丁直起腰来,又道:“你说,你来找谁?”
南宫益道:“我找龚文君。”
“这里哪有甚么龚文君,你不是发烧烧糊涂了,以为你娘在这里罢?”
又是一阵尖声嘲笑。
南宫益这才明白自己被耍,心中着恼,左右手齐出,抓住那二人随手扔了出去。百十斤重的人便那么被他如两件衣衫一般随手扔到大街上。那二人惊诧之余,南宫益已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来到堂中,有一管家模样的人迎了上来道:“这位……公子来此贵干?”
南宫益见他态度谦和,老实道:“我不是来贵干的,我来找人。”
那管家闻言,笑了笑,道:“公子来找何人?我家公子么?”
南宫益道:“我来找我妹子,龚文君。”
那管家一听“龚文君”三字,面色变了变,满脸堆笑道:“原来如此,请稍坐片刻,我这便去向我家主子请示。”
南宫益依言坐下,管家走将出去,正巧那被丢到街上的两名家丁迎了上来。南宫益耳尖,听得他们添油加醋,将自己如何被他扔出的经过大大渲染了一番。那管家也未说甚么,只说了一声“我自有定夺,你们出去罢。”
不多时,管家又来了,身后却多了十数人。为首的是一老一少两名父子。南宫益认得真切,正是当年以铜钱剑伤他的林平南。
那林平南已听说了家丁被扔出门口之事,笑容可掬,双手抱拳道:“这位少侠本事不小,大驾光临本府,老夫有失远迎,还望宽恕则个。”
南宫益听他说得文绉绉的,也不明其意,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那管家身后众人却只当他自负高傲,竟以为自己真的需要林平南去亲自迎接。不由个个捏紧拳头,只等林平南一声令下,就要将南宫益打得惨无人形。
但林平南却未下令动手,而是指着旁边一个与南宫益年纪相仿的少年笑道:“老夫林平南,这是犬子林志明。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南宫益将自家姓名报了,又对林平南道:“犬不就是狗么,为甚么你要说你的儿子是狗呢?他做得不对,你将文君还给我就行了,也用不着说他是狗的。”
他自小在天道村中长大,村中人相互皆是不能再熟,自然也鲜有人家自家儿子称作“犬子”了。而在南国,除言语不同之外,与他日夜相片的是那些采石工。他们也俱是斗大的字不识两个,哪里会咬文嚼字。是以他不知“犬子”乃是自谦之话,自然有此一问。
但林平南一众听在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他们只当他有意出言调侃,戏弄自己。只见林平南立时拉下脸来,阴冷不已。那林志明亦是双拳紧握,直恨不得拆了南宫益的骨头。若非他之前听说南宫益能将人轻易扔出门外,这口气他如何能咽得下去。
“少侠真是爱开玩笑。”林平南嘴上虽是笑着,但目光却更为阴毒。
南宫益不愿与他多罗嗦,便道:“文君呢,你们不是说要带她出来的么?”
林平南奇道:“文君是谁?”转头向管家问道:“你见过一个叫文君的人么?”
管家摇头道:“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林平南“嘿嘿”笑道:“少侠也听到了,我们府上没有这么一个人,少侠莫非走错了地方。还是上别处看看罢。”
南宫益闻言便觉迟疑,倘若龚文君真不在他们手中呢?一念及此,他顿时不知该如何以答。正自踌躇之余,耳力觉出,忽听左近五丈余远有个熟悉说话声。
“哥哥,你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带文君走的,对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龚文君。若非南宫益耳力过人,哪里能听到如此深远说话声。他勃然大怒,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盯着林平南道:“文君明明在你家里,为甚么说没有?”
这时那林志明忍不住道:“臭小子,你要找的那龚文君便在我家又怎样,有种胜得了我再说。”
话说到一半,手中已御起一柄铜钱剑,待到话说完时,铜钱剑已电射而至南宫益脑后。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南宫益如何动作,略一抬手,便将铜钱剑捏在手中。他一见这铜钱剑,便想起当年被林平南背后偷袭一幕,怒意直冲头顶。当着众人面前左手拿住铜钱剑,右手将上面铸在一起的铜钱一枚一枚拿了下来。众人还未及转念,整把铜钱剑已尽数变作了散碎铜钱。
众人大惊,要知这剑乃是将铜钱浇上铜汁铸成,极为坚固。但想不到南宫益竟是徒手将铜钱一一分开。单是这份功力便叫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南宫益将一把铜钱拍在桌上,再看众人,除林平南父子外,其余人皆是变了脸色。
那林志明惊诧过后,冷哼道:“不过是力气大了些,有甚么好怕的,一起上,就不信拿不下他。”
他一声令下,身后那些家丁不得已硬着头皮冲了上来。林平南手中捻着黄符,掐个手诀,暴喝一声“雷电显召”。立时有一道电光直射向南宫益。
这乃是极为低级的道法,若是遇到寻常人,轻者被电个半身麻痹,不能动弹,重者则可能落下终生残废。但南宫益岂是寻常人可比,他面对众家丁,待到转身时,那雷电已打至身后。他身随意动,随手一拍,竟将那电光弹了回去,直打在林平南身上,林平南立时半身酥麻,提不起劲来。
那些家丁将南宫益围住之后,见他不闪躲,便拳脚齐上,心中皆是想着这一下非得他生生打成肉泥不可。哪知拳腿踢到,皆是如中钢板,又厚又硬。顿时不是扭了手腕便是脚上疼痛难忍。南宫益略略用上真力,手中轻推,便有七八个人应声倒地。他大步走出人群,直向龚文君被困之处走去。
林志明贪生怕死,见他如此勇武,便躲到一旁。待他经过身旁时,突然自袖间亮出短刀,猛然刺向南宫益。
南宫益看也未看,祭才真元牵动身子,反手抓住刀背,轻轻折弯。手背再顺势往前一送,拍在林志明胸口上,直打得他倒飞出去。虽未昏倒当场,却也不能好受,几乎立不起来。
南宫益又走片刻,却见那管家挟了龚文君自一房中走了出来。手持匕首抵在龚文君脖子上,喝道:“站住,你若是再往前走半步,我便杀了她。”
数日不见,龚文君面色苍白,面容憔悴,显是受了不少苦。一见南宫益便两眼一亮,叫道:“哥哥,哥哥,你可算来了。”
南宫益看得心疼,却惧于管家而不敢再往前走半步。立在那里道:“快将文君放了,否则我便拆了这房子。”
那管家只当他夸海口,不去理会,叫道:“我便不放,你又能奈我何?”
说罢将匕首贴在龚文君脖子上,道:“我数到三,你若是不出去,我便叫她血溅当场。一……”
南宫益无奈退后,众家丁见他退后,皆是拍手称快。龚文君两眼噙泪,欲要要说甚么,但受制于管家,无法说话,只能眼睁睁瞧着南宫益走出自己视线。
南宫益退出大门外,家丁便将大门重重门,之后便在门后放声大笑。
木大业还在那里,见南宫益并未救得人出来,只当他力不敌众,便道:“公子,对手人多势重,您一人敌不过也是正常。不如先回去待我家少爷回来再来讨人不迟。”
南宫益却摇摇头道:“我定要将文君救出来。”
他下定决心,右手缓缓高举过头,祭才剑应手凝出,剑芒暴长不断。此时正值烈日当头,七彩幻剑亦真亦幻,若不细看,却哪里看得出他空空如也的右手上竟有十丈长的祭才剑。
木大业见他高举手臂,却不见有甚么东西,嘀咕道:“这位公子当真奇怪,救不出人来,却立在这里举着手做甚么?莫不是举起这手,他们便能自己将人送出来?”
再一看,却见南宫益右臂向着林府大门缓缓落下,正自狐疑之时,却见那林府屋顶的瓦片动了动,竟似被刀切过一般裂出一条线来。他不知南宫益以祭才剑劈向林府,还当他这手竟有凌空裂石之能,不觉张大了嘴,目定口呆。
以祭才剑之锐,劈山斩岳,断浪横云均是不在话下,更何况这小小一座房子。只见随南宫益手臂落下,那林府大门上的琉璃瓦被劈出一条中线来。中线越来越深,接着那写有“林府”的牌匾被居中分作两半。
大门后的家丁大概觉出异常来,齐齐“咦”了一声,这一出声不要紧,整个大门立刻应声倒塌。几个较为灵活的早早发觉不对劲,躲了开去,另有几个却没能这么幸运,被压在废墟之下。
那几个未被压住的家丁回头正欲去救同伴,却见南宫益立在门外石狮旁,神情坚毅,手中似乎举着无形宝剑。那几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救人,飞也似的奔向大堂。
大堂中,林氏父子各自受了轻重伤,见大门无故倒塌,正自惊疑不定,听说南宫益立在门外。正欲去看个究竟,却听头顶上瓦片碎裂声响,急急避向他处,正跑出来,便听巨大声响,大堂屋顶随后塌了。
林平南喃喃道:“不会错了,定是门外那个煞星。”
又向林志明叫道:“你这个狗东西,抢谁不好,你竟去抢了这么一个烫手山竽。那男子也不知是何来头,现在毁了房子不过是给咱们警告,若是再不交出人的话,以他的能耐,咱们早就没命在了。”
这父子俱是贪生惧死之辈,林志明一听,急道:“爹爹,那可如何是好?”
林平南怒道:“你没长脑子么,将那女子送出去还给人家。再与他好好赔个礼,他有甚么要求都得答应。咱们的脑袋能不能在,都看你如何表现了。”
想起自己方才还不可一世,如今却要卑躬屈膝求人饶命,林志明如何能够平复,咬牙切齿犹豫许久,这才无奈同意。
南宫益正打算将整座房子尽都毁了,忽见林志明带龚文君大步走来。他心头大喜,生怕幻剑伤了龚文君,忙收起祭才神通。烈日之下,林志明也未看清那祭才幻剑,只觉头顶似乎有道彩虹转瞬而逝。更未料到眼前立着的这人竟是当年伤了自己的“妖魔”楚星仁。
龚文君方才见南宫益离开,伤心不已,正打算以头撞墙自尽,省得遭人欺凌。哪知临死关头,却又被林志明押出门来,接着便见南宫益立在门口,不由失声叫道:“哥哥!”
佳人入怀,南宫益不禁面上一红,不知如何安慰她。龚文君扑在他怀中痛哭,他怔怔的只能任她眼泪洒在自己胸前,连碰也不敢碰她一下。
那林志明瞧得眼热,心想自己将龚文君抓来这些时日,总想一亲芳泽,奈何杂事太多,加之每次见到她,她都以死相逼,让他不知从何下手。如今眼看她扑在南宫益怀里,心头一热,恨不能就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来求饶的,只得畏畏缩缩走到南宫益面前,“扑嗵”跪下,求道:“大侠神通绝世,小人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大侠见谅。”
南宫益看了他一眼,也不与他多话,带了龚文君转身便走。
木大业暗自笑道:“想不到这公子本事还不小呢。竟是真的举一下手,他们便乖乖将人送了出来,还跪地求饶。我家公子不知有没有他这般威风。”
心念一转,再瞧那南宫益与龚文君已去得远了,忙发足追上。